二十 鄭屠死得冤(1/2)
20鄭屠死得冤
少時讀《水滸傳》,覺得“魯智深三拳打死鎮關西”特別過癮。雖然我也姓鄭,并不覺得一家子被姓魯的打死而憤怒。誰讓你欺負人呢?誰讓你是鎮關西呢?誰讓你的功夫不如人呢!?
年長之后,再讀這一段“精典”文字,有了新的看法。大家還是重溫一下那段文字吧。
且說鄭屠開著兩間門面,兩副肉案,懸掛著三五片豬肉。鄭屠正在門前柜身內坐定,看那十來個刀手賣肉。魯達走到門前,叫聲“鄭屠!”
鄭屠看時,見是魯提轄,慌忙出柜身來唱喏道:“提轄恕罪!”便叫副手掇條凳子來,“提轄請坐。”魯達坐下道:“奉著經略相公鈞旨:要十斤精肉,切作臊子,不要見半點肥的在上面。”鄭屠道:“使得,--你們快選好的切十斤去。”魯提轄道:“不要那等腌臜廝們動手,你自與我切。”鄭屠道:“說得是,小人自切便了。”自去肉案上揀了十斤精肉,細細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頭,正來鄭屠報說金老之事,卻見魯提轄坐在肉案門邊,不敢擾來,只得遠遠的立住,在房檐下望。
這鄭屠整整的自切了半個時辰,用荷葉包了道:“提轄,叫人送去?”魯達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見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鄭屠道:“卻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餛飩,肥的臊子何用?”魯達睜著眼道:“相公鈞旨分付灑家,誰敢問他?”鄭屠道:“是合用的東西,小人切便了。”又選了十斤實膘的肥肉,也細細的切做臊子,把荷葉包了。整弄了一早辰,卻得飯罷時候。
那店小二那里敢過來,連那正要買肉的主顧也不敢攏來。
鄭屠道:“著人與提轄拿了,送將府里去?”
魯達道:“再要十斤寸軟骨,也要細細地剁做臊子,不要見些肉在上面。”
鄭屠笑道:“卻不是特地來消遣我?”
魯達聽得,跳起身來,拿著那兩包臊子在手,睜著眼,看著鄭屠道:“灑家特地要消遣你!”把兩包臊子劈面打將去,卻似下了一陣的“肉雨”。
鄭屠大怒,兩條忿氣從腳底下直沖到頂門,心頭那一把無明業火焰騰騰的按捺不住,從肉案上搶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將下來。魯提轄早拔步在當街上。
眾鄰居并十來個火家,那個敢向前來勸。兩邊過路的人都立住了腳,和那店小二也驚得呆了。
鄭屠右手拿刀,左手便來要揪魯達;被這魯提轄就勢按住左手,趕將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腳,騰地踢倒在當街上。魯達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缽兒大小拳頭,看著這鄭屠道:“灑家始投老種經略相公,做到關西五路廉訪使,也不枉了叫做‘鎮關西’!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鎮關西’!你如何強騙了金翠蓮?”
撲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卻便似開了個油醬鋪,咸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
鄭屠掙不起來,那把尖刀也丟在一邊,口里只叫:“打得好!”魯達罵道:“直娘賊!還敢應口!”提起拳頭來就眼眶際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縫裂,烏珠迸出,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
兩邊看的人懼怕魯提轄,誰敢向前來勸。
鄭屠當不過,討饒。魯達喝道:“咄!你是個破落戶!若只和俺硬到底,灑家倒饒了你!你如今對俺討饒,灑家偏不饒你!”又只一拳,太陽上正著,卻似做了一個全堂水陸的道場,磬兒、鈸兒、鐃兒一齊響。魯達看時,只見鄭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氣,沒了入的氣,動撣不得。
這段文字曾寫入中學課本,毫不夸張地說,有上億的學生看過讀過,聽過老師講過這段精彩的文字,當時的結論是:魯智深的行為是除暴安良。除的“暴”當然是鄭屠,安的“良”當然是金翠蓮。見義勇為者,當然是魯智深。
成年之后,我反復看了多遍,總覺得不是那么回事。那“暴”不是鄭屠,而恰恰是魯智深。也許人有會說:鄭屠手里有刀,還干不過人家,被打死活該!——這就是一種弱肉強食的邏輯。誰的拳頭硬,誰就該活;誰的拳頭軟,誰就該死。
鄭屠在魯智深跟前,就是一個“弱勢群體”,雖然他手下還有幾個伙計。一大清早,魯智深就不是來買肉的,是來找茬的。主動挑起事端,就是要打死鄭屠。
書中寫得明明白白“鄭屠開著兩間門面,兩副肉案,懸掛著三五片豬肉。”
鄭屠充其量就是一個小個體戶、小私營主,靠賣豬肉養家糊口的,看不出有半點驕橫,自己要親自干活的。他不像西門慶、蔣門神,有很大的賣買,本身武功又高強。
魯智深進來直呼鄭屠的名字,半點尊重都沒有。鄭屠很慌張地跑出來,讓干啥就干啥,始終陪著笑臉。
為什么呢?首先,魯智深是顧客。無論是哪個時代,顧客都是上帝,都是衣食父母。其次,魯智深是軍官,是大衙門口出來的,地位要比鄭屠高得多。
還可以列出許多條了,僅這兩條,鄭屠就得把魯智深當爺一樣伺候。可以這么說,魯智深那一刻的所作所為,跟那個人見人怕的牛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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