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賢再一次自過去的影像中蘇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石臺上，臺子的下方有涓涓流水淌出，順著地面的凹槽流進了前方的池子。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將其一緊一馳地握起。確定了當下的現實感后，才最終安下心來。他從石板上坐起身來，梳理著腦中的影像。這經歷對于他來說已經再熟悉不過了，甚至沒有一絲的違和感。
    只是那種難以割舍的留戀，卻始終如一。
    他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那是一切開始的地方。同時，他的內心也察覺到了該以怎樣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
    他看向前方，阿卡夏正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眼神仿佛是凝固住了一樣，絲毫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我回來了。”
    聽到了莊賢的話后，阿卡夏才有了反應。她臉上的表情瞬間松弛了許多，眼神也活了過來。
    “歡迎回到這里，莊賢。”
    “請問我……睡過去了多長時間？”
    “時間對于我來說沒有意義，我也無法度量你們的時間觀。抱歉。”阿卡夏如此回答道。
    莊賢站了起來，腿部的力量勉勉強強能夠支撐起他的重量，但稍一泄力就會癱倒在地。似乎他大腦還沒有完適應原本的身體。
    ——畢竟，我可是接連跑到了三個人的頭腦中啊。
    莊賢如此想到。
    “阿卡夏女士，您想讓我看到的東西，我都看到了。那接下來我該怎么辦？”
    阿卡夏眨了一下眼，“你知道該做些什么，莊賢。”
    是的，莊賢很清楚。悖論的消除，要從悖論的源頭解決。唯一的方法，是讓祝萬生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回到一切發生的那一天。只是——
    “博士的妻子，何雨黎，真的沒辦法被拯救嗎？而且，博士能回得去嗎？他的存在性可以重新獲得嗎？”
    “在他們的世界，既已發生的事無法被改變。關于所謂的存在性，如果祝萬生同意，并且真心想要消除悖論的話，圣殿會解決的。”
    “還有一個問題……”莊賢咽了口吐沫，問出了他所不愿意知曉的事情，“何……不，祝詩寧，也必須回到原本的世界嗎？”
    “萬物皆有其所屬，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莊賢陷入了沉默，許久后，才艱難地吐露出一句話來。
    “……我明白了。”
    阿卡夏點了點頭，稀奇地主動說起了話:“我有些好奇，你不會仇恨祝萬生嗎？他害死了你的母親，讓你的父親離開了你。而何詩寧，她知曉關于你父親的事情、關于祝萬生的目的、關于許多的秘密，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你。”
    “我……我不知道，”莊賢回想起所經歷過的一切，一種莫名的虛幻感油然而生，“這大概就是……所謂經歷者的同理心吧。”
    “我明白了，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謝謝你。”
    阿卡夏的手伸向空中，憑空生成了一團在固定范圍內游離的光子。那是莊賢在進行時間旅行時層多次見到的物質。
    “祝萬生所發現的粒子，是唯一一種可以約束其他粒子，并將其轉換為通用信息，保持完無損的狀態輸往其他世界的物質。只是以他們的科技水平而言，尚不知道如何利用這種物質。如果明白的話，許多事情都可以解決了。像這樣——”
    說著，阿卡夏手中的光子開始聚集，最終冷卻成型，凝為了一個散發著暗光的小圓球。
    “帶上它，然后回去。這個東西會讓祝萬生回到他妻子出事的那一天。讓他坦然接受那天所發生的事情，不要做出任何干涉。如此，兩個世界就會恢復正常，你的生活也會重回正軌。”
    ——正軌？
    莊賢甚至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回去，亦不知所謂正軌為何。他只能隱隱探到未來——可那未來并不算美好。
    他沉默地接過光球，手中傳來的溫度與質感十足的真實，和他所想像的完不一樣。他緊緊地握住光球，在確認到手中十足的壓力后，將其放入了兜中。
    “請讓我問最后一個問題，”莊賢頓了頓，說道，“你——不，你們——真的是神嗎？”
    阿卡夏眨了一下眼睛，并不急于說些什么。她越過莊賢的身旁，走向了高臺之后。莊賢下意識的扭過身去，卻發現背后的幕墻已經變成了另一副景色。
    那是一片極為廣闊的深藍之海，千億計的發光微粒漂浮在其中，燦若星辰——不，那就是星辰，而那海即為宇宙。
    他看到一如止水般光滑的中子星，也看到汲食中的藍離散星。他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其中，眾星充斥著整個宇宙，卻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擁擠不堪，反倒像是掉落在縹緲荒野中遺客，鮮少能見到它們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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