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正言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在他的印象里，這個(gè)學(xué)生是很少笑的。
    即使笑，也不達(dá)眼底。
    但今次這一笑，卻帶著些許的暖意，如同冰雪初融。
    “這句話叫做——做人不求事事正直，但求大是大非上無愧于心。”
    的確，唐寶的存在，可能會威脅到他。
    但不是現(xiàn)在。
    所以現(xiàn)在，他必須回去，求一個(gè)無愧于心。
    趙羨之一把抽出蕭寒腰間的匕首，刀刃劃過一道流光，干脆利落地?cái)財(cái)嗔宋赵诜墩允种械囊滦洌嫒欢ァ?
    范正言怔怔看著他的背影，一時(shí)失神。
    ……
    濃煙。烈火。
    唐寶以濕水的紗布捂住口鼻，縮在暖閣的一個(gè)角落。
    她已經(jīng)退無可退。
    衣服燒得破破爛爛，紗布已經(jīng)快被烘干了，些許濃煙鉆入肺里，嗆得她頭暈?zāi)垦！?
    朦朧中想起趙羨之臨走時(shí)對她說“信我”。
    她果然還是信了的吧？
    不然，到了最后這一刻，也不會有那么一丟丟的難過了。
    唐寶額角無力地靠在柜子上，自嘲一笑，她前世還沒被騙夠嗎，竟然還敢相信旁人。
    許是毒氣吸入得太多，她的眼前竟然出現(xiàn)了幻覺。
    幻象中，暖閣門嘩啦一聲破開，木頭四分五裂，而那個(gè)人，自狹小的窗口俯身而入，在漫天的火光與灰燼中，沖她伸出手。
    “過來一些。”
    唐寶笑自己死前居然還夢到趙羨之，但他的聲音很真實(shí)，真實(shí)到她忍不住伸手，與他交握在一起。
    握住了！
    不是幻覺！
    唐寶精神一震，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握緊了他，任由他將自己扯進(jìn)懷里，從窗口飛出！
    轟隆！
    暖閣在他們身后轟然倒塌。
    唐寶仰起頭，入目只能看到男子輪廓分明的下顎，他帶著她在夜色中疾馳，任由冰涼的夜風(fēng)吹散他們身上的灼熱。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gè)男人，好像真的……很好看。
    而且很厲害。
    ……
    萬花閣失火，可謂長明縣近百年最嚴(yán)重的一場火災(zāi)。
    整個(gè)縣的居民都在圍觀這場大火。
    包括縣正府上的太太小姐們。
    “小姐，您怎么還在看吶，夫人叫了三次用晚膳了，待會兒又要生氣了。”
    小丫鬟踏上閣樓來，輕言細(xì)語地勸自家主子。
    喬嵐一以手支頤，從窗戶中能不遠(yuǎn)不近地看到萬花閣著火的狀況，似乎還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氣，空氣中蒸騰的煙霧。
    她長得杏臉桃腮，神情明媚，語氣天真，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讓娘再等等，我就想看看，這群賤人怎么是被火燒死的，多有趣。”
    說完自己先咯咯地笑起來。
    小丫鬟后背發(fā)冷，她明白自家小姐一點(diǎn)兒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她是真的把旁人的性命當(dāng)做螻蟻。
    可她也沒有辦法，任哪一個(gè)奴婢，也不能選擇自己的主子。
    小丫鬟只能把以前的老話，車轱轆似的拿出來說。
    “小姐快別這么說，縣正已經(jīng)親自帶人去救火了，要是聽到這話，肯定要罰您的。”
    “嘁，沒勁。”
    喬嵐一翻了個(gè)白眼，從桌案邊起來，一邊整理頭飾，一邊道，“他當(dāng)然得積極了，在他任期發(fā)生這樣的事，要是上面怪罪下來，他可是要掉烏紗帽的，到時(shí)候咱們呢，也得跟著——”
    忽然，她動作頓住，話音也停了。
    怔怔地望著萬花閣那邊，好一會兒才睜大眼睛，滾動著喉嚨，咽了咽口水。
    “絕、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