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破命人(1/2)
午時四刻,烈日當空,一滴汗沿著余舒的鼻尖滾落,她眨了眨眼睛,微微抬眼偷看著前方天壇上正在朝天叩拜的大安皇帝,心里嘟囔著怎么還不完。
禮官高昂的唱聲未歇,一段接著一段,余舒聽的有些心煩意亂,腦袋里好像鉆進了一只蜜蜂嗡嗡個不停,那些藍袍子的道人們分散在天壇四周的九只大鼎旁邊,將大把的香火用符紙逐個引燃,白煙很快就彌漫了人眼。
乍起了一陣東風,裹著熱氣撲面而來,余舒險些被那香火氣薰得打了個噴嚏,咬牙忍住了,這一眨眼的工夫,天上的太陽突然被云遮住,陡然陰沉下來,大有山雨欲來之感。
余舒暗自納悶,照她前日來算,今個兒不該有雨啊。
正在想,耳邊倏然炸起一聲雷鳴——
“轟隆隆!”
人群中,響起一兩聲女子驚呼,場面開始喧亂,列在幾名文臣當中的薛睿抬頭看著天上層層陰云,心情不知為何有些壓抑和沉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余舒也被這雷聲嚇得心肝一顫,忍不住仰頭一看,卻見那遠方山巒疊起之間,亮起一道道蛇形的銀色閃電,好不驚心動魄
天壇底,呼嘯的風聲充盈在洞穴中,外面閃電雷鳴,頂壁上的千百眼孔漸漸暗沉下來。
景塵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眼前的一口幽潭,朱慕昭就立在他身側,神情凝重,不時仰頭望一眼,背在身后的手掌握成拳。
“轟隆隆!”
突然間,那一口寧靜的潭水蕩起了波紋,一圈、又一圈,如同有一只無形的手掌在攪動著水面,渾濁的水色慢慢清亮起來,詭譎十分。
景塵平穩的心跳隨著眼前一圈圈波紋加劇,眼神變得有些迷茫,心神搖曳之際,但聽耳畔傳來一連串密語: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景塵腦中一片空白,靈魂出竅一般,心中萬物是虛,唯有眼前明亮的波紋,一圈、一圈一道模糊的人影,浮出水面。
朱慕昭一面低聲誦著道教清心咒,一面注視著景塵,看著他的臉龐被一絲絲水光影印,神色微微變幻。
彈指過后,一聲輕喘,景塵猛然回神,閉上雙眼。而那潭水竟在一瞬間,淡了波光,平復下來。
朱慕昭捏著汗濕的手心,耐心等他平復后,才沉聲問道:
“如何,可是看見?”
景塵沉默半晌,睜眼開望著那一口潭水,伸出手在平靜的水面上輕撩,可是除了指尖傳來的冰涼與濕潤,它就像是普通的水一樣,而他剛才親眼所見,不過是一種幻想。
“我看到了。”
朱慕昭眼中亮起一抹喜色:“是男是女,可曾見過?”
“世伯能不能先告訴我,找到破命人以后,該要如何解我的生身劫數?”
同樣的問題,在今日之前,景塵問過不止一次,每次都被朱慕昭以“時機未到”四個字簡單搪塞過去,奈何景塵下山之前,掌門和并未對此過多交待,所以為破解命數,他只能聽從于身為司天監大提點朱慕昭的安排。
朱慕昭聞言并沒有立即回答,看神情,他似乎正在斟酌什么。
景塵甩掉手上水珠,長身直立起來,轉過頭,目視著朱慕昭,道:
“你不必隱瞞,我已知道我乃‘大安禍子’,背負著我朝百年氣運——呈大運而應禍生。若尋不得破命人,不只師門長輩們會被連累,這天下也要動蕩不安,現在我已知道破命人是誰,你不妨實言相告,到底要如何破命。”
朱慕昭微微一愣,隨即收斂起下巴,面色肅然道:“你是從何得知這些?”
景塵一雙澄眼波瀾不驚,洞悉道:
“我在山中清修,本來不通俗塵,下山之后,接觸到世情榮盛與衰歇,便心中起疑,我母親雖是一朝公主,父親名動一時,可是人死如燈滅,皇上故憐我身世,卻也不必大動干戈,使動龍虎山幾位得道真人為我這一個孤兒續命,想來另有隱情。而修道之人順應天命,師門為何要平白舍身救我這孤兒性命,逆天改命,我若猜的不錯,大安皇室與正一道之間,一定是有某種約定,便是俗稱的‘代價’了。”
“后來我師妹水筠進京,一說是為應劫入世,我卻察覺到她是受了師命,特意在我身旁監視,被我幾次試探,她才將‘大安禍子’的內情告知與我,我才確證其事——不是我一人要尋破命人,大安皇室亦要尋破命人。”
聽這一席自白,朱慕昭手掌攢動,看著景塵同記憶中那人相似的臉孔,恍惚間,如又看到那個風淡云輕的男人,輕聲道:
“你同你爹一樣,看似糊涂,心中卻比誰都清楚。”
景塵眼神一暗,眉間泄露了點點苦澀,父母早逝,他被師門撫養,懂事起就被種種異樣的眼光包圍,年少時的孤獨與不甘,都被沉重的恩義所掩蓋,痛不能悲,喜不能樂,哀不能怨,怒不能嗔,時時刻刻謹記著他的命數。可到頭來,撫養他的師門長輩更看重的是他的身份,疼愛他的舅舅是為了國運,就連他為母殉情的父親,也可能并不在意他的死活。
短短十九年的人生里,只有那么一小段可以稱得上是快活——
也只有在那一小段時光里,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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