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居在30多平米的房子里，在21樓，是花高價錢租來的。當初租房時，我苦臉反對——租在普通小區，租金要便宜得多。而莫玖卻執意不讓，他看上了這有著落地窗的小陽臺。他說，夜晚相擁靠在陽臺上，可看見滿街的燈火通紅，可看見我倆可觀的未來。
    房間雖小，卻布置得很精致，居家過日子的裝備樣樣俱全。這所容納的二人世界，浪漫而溫馨。
    莫玖每天早早地起床，做好早餐來臥室叫我。我卻撒嬌抱怨“這么早，鬧鐘都還沒響！”裹著被子扭頭繼續睡。莫玖奪我被子，我很不耐煩“人家夢都還沒醒呢…”滿身的起床氣。我最終會被抱起：“夢要在白天做，白天做夢，白日夢才不是夢！”后來，我不設鬧鐘了——有莫玖，你鬧鐘又有何用！
    我倆約法好幾章，較實用的就是——我做飯他洗碗，我洗衣服他拖地。可每每拖把還在墻角，他已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只無奈這年頭，各大超市里沒搓衣板賣，不然得讓他好好嘗嘗搓衣板的厲害。
    不過，莫玖確實挺累的。白天東奔西跑地拉合同，酩酊大醉地忙應酬；晚上還得帶著酒意趕設計方案。我一文科生，當然懂不了他們理工的計計算算，涂涂畫畫。他趕設計方案時，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著，電腦屏幕上的密密麻麻地演算步驟，復雜的設計圖紙，令我昏昏入睡。終于，靠在他座椅的靠背上睡著了，他又得小心翼翼地把我抱上床去。
    我決定要陪莫玖去應酬。起初還是扭扭捏捏的，經一次次實煉，后來也不知所然了。跟他一起創業的兩個同學對我三拜九叩——嫂子威武！而莫玖卻滿是憐惜，似乎要明令禁止——不就是賣點色相嘛，花長著就是讓人看的！
    日子就這般溫馨，密愛中帶些吵嘴，夾雜些浪漫的驚喜，夾雜些男人一慣的哄話。一年、兩年、三年、四年過去了，我已轉正成了教師，而莫玖的工作室卻一直在穩步不前。
    爸媽們都在催婚了，我與莫玖也覺得該有個正式的家了。算計著先要按揭買套房，可卡里的錢算來算去不夠付首付，只有厚臉向家里要點。
    莫玖向家里打出了第一個要錢的電話，他爸媽才得知有我的存在，但他爸媽似乎并不高興。起初，我倆認為是平時跟爸媽溝通太少，可莫玖向家里一通接一通的電話解釋，錢終遲遲沒來，他媽卻來了。
    他媽，我初中見過幾次。這次見，我在這未來婆婆的面前極度緊張，惶惶地開口叫了句“阿姨”。他媽對我沒太過熱情，而是拉開莫玖像刻意有話要說。為方便他們談話，我有意站在了外面的陽臺。慢慢地，他娘倆的談話有了爭執，聲音變得很大。我躲進了廁所關上門，仍能聽得見。總不能跑下樓去躲開吧！
    莫玖他媽索性把我叫了過去，然后莫玖怒氣地點著煙走去陽臺了。
    他媽是笑非笑地對我說：“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樂意高興看你倆能相知相愛，可阿姨有些話，在這不得不說…”
    “愛情里可以我行我素，為所欲為，可婚姻里不許。婚姻生活里，柴米油鹽，各種瑣碎。他有各種大大小小的坑，需一一去填補，并且是一個蘿卜只能填一坑。說直白點，就是需錢。這么多年了，你倆連買房的錢都沒存夠…”
    “你是教師，一平民職業；莫玖雖是自己開工作室，可他也只能算是個小小包工頭，賺得還沒人家小包工頭的多…”
    “阿姨，我爸說了可出為我們買房的首付錢…”我鼓起了勇氣插上了一句，面紅耳赤。
    “怎忍心花你爸媽的錢，再說，把他們的錢花光了他們要咋辦？你爸媽沒有退休工資，拿什么養老？又只你這一獨生女。雙方都是獨生子女家庭，以后結了婚，四個老人加再生的孩子，兩口子的壓力可想而知…”
    “本來在這大城市維持生活就不易了，要是萬一有個大病小病，西北風都沒得喝了…孩子，貧賤夫妻百日哀啦！愛不能當飯吃，頂多是味調味劑…”
    我插不上話，又好像更多的是無話可說。被潑一盆冷水，全身涼透！
    不被祝福的愛情是孤獨的，設法去開啟這段不被祝福的婚姻更是讓人身心疲憊。莫玖一次接一次地在電話里向他爸媽解訴，電話里回答的是一次次堅決的否決。莫玖也一天天以酒度日，而我只能默默地陪著，心痛地看著。
    不幸的愛情有著各種悲劇。欣喜終沒有先來，意外來了——林楊好死不活地再次出現了。林楊打來電話說要單獨見面，我一時頭腦發熱居然答應了，并且是當著莫玖的面。
    跟林楊匆匆見面回來，沒來得及拖鞋就去扶醉在地板上睡著了的莫玖。他醒了過來，卻冷冷地一句：“給你送當年的打胎費來了吧！”
    “你怎么也學會了說那么沒素質的話！”我把為他取來的被單炸在他臉上。
    “生活如此卑微了，素質？他媽的留著素質就能高尚起來！”莫玖把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甩在地板上，“嘭”地一聲碎了。
    碎了，兩個人的心被震得稀碎！我流著淚掃一地的玻璃碎片，他流著淚咽滿口的苦酒。
    一次次地遭人否定，特別是摯愛的親人的否定，是會摧垮一個人的。我懷里的莫玖，孩子般地哭出聲來。他說他要離開這里，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