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異鄉(xiāng)的面紗(下)(1/1)
我和七七跟在爸的身后進了工地,在工地上閑逛。
泥巴坡道上,二媽正拉著一斗車磚緩緩爬坡。拱著背身子前傾,踮著腳,像一匹馬,但馬沒有她那么吃力。
我和七七忙上前去幫推。駛過坡道,二媽轉(zhuǎn)過頭來,看見雙眼通紅的我倆,愣住了,卻又馬上晃過神來極力解釋:“哎呀…我這腦子不計數(shù)…剛才裝車稀里糊涂地裝得太滿,拉起來就費勁了…”
我和七七幫忙拉磚??蓙砘乩藥滋司屠鄣貌恍校诼放悦撓掳踩本彋?。二媽又拉著一斗車磚匆匆過來,這次似乎很輕松,車平穩(wěn)順暢通過坡道。車上的磚的數(shù)量明顯沒有減少,二媽是意圖在我們面前掩飾這工作的繁重與艱難。
氣還沒緩平,七七起身又要去拉磚,我也掙扎著起身跟在身后,卻被七七攔住了:
“大小姐,你氣都還沒喘勻,繼續(xù)去歇著,我?guī)臀覌尵蛪蛄??!?
近幾天來,七七一直玩笑似地喚我“大小姐”“歐公主”類的,可這次我真生氣了。咬牙瞪眼看她,七七才又笑著解釋:
“開玩笑的啦…乖,不生氣…要不然真成了小姐脾氣了。我保證以后不叫了?!?
拉夠了磚塊,二媽又忙著背水泥,和泥漿,沒有間歇。
不敢去想二媽背著十三在工地上干活的日子,怕情緒泛濫在二媽面前哭得稀里嘩啦…
之后,七七常在黃昏里,爬過樓梯,坐在工棚頂上,呆望著遠方…我知道她在為爸媽們難過,我也何嘗不是,只是沒她的那份深沉罷了。
這偌大的城市背后不知藏了這群異鄉(xiāng)人多少艱辛與心酸。春節(jié),一個個穿著光鮮,揣著票子回家與老人孩子團聚??稍诩业募胰藗冇衷跄苤麄冞@幾天風(fēng)光背后的無數(shù)個流汗流淚的日日夜夜。
爸雖不出工,但每天呆在工棚小心謹慎地把工圖看了一遍又一遍;低頭陪笑通融上下關(guān)系,隔三差五醉醺醺地應(yīng)酬回來,在工棚前嘔吐一地。媽起早貪黑,苦口婆心地在菜販面前斤斤計較。工人們就更艱辛了,不管烈日還是寒凍,沒日沒夜地賣力氣。有個頭痛感冒都未曾停歇,心痛少出一天工少一天工錢。
二媽背著十三從醫(yī)院冒雨回來,到工棚時,褲腳已濕透,手也蹭在地上擦出血口。
媽邊為二媽找創(chuàng)口貼邊痛罵:
“下這么大雨還走路回來,你花兩塊錢坐公交又能怎樣…”
“這么近,犯不著?!倍層旨泵Σ黹_話題“快幫我熱飯,大半天的還沒吃飯…”
二媽一面在工地上承受著高強度的苦力活,一面不舍吃穿精打細算地過日子。她那張憔悴的臉,看起來比同齡的媽媽要老許多。
夜里,七七再沒能抑制住情緒,側(cè)躺在床上傷心地哭了。我用手搭在她背上,也靜靜地難過。
我跟爸說,去買車票讓我和七七回家吧,在這,目睹這里的一切會傷心難過,對七七更是煎熬。
爸聽后,驚覺我倆的長大,但沒給我倆逃避的機會。
爸爸對我和七七說:“兩丫頭,我要請你倆幫個忙。最近工地活緊,你倆從明天開始去工地幫忙拉磚。我開你們每人50塊錢一天,當(dāng)天結(jié)。不過得把活做好,不然我會扣你們工錢。”
“行啊?!蔽覔尨?,心怕慢一秒爸爸就會反口。
其實我知道工地并不缺人。我只是不想錯過這挽救失落的兩顆心的機會。
從此,我和七七大清早出工,在工地上耗盡力氣,每頓也是狼吞虎咽,晚上倒頭就睡。一天一天堅持下來,慢慢地習(xí)慣,也開始覺得日子也不是那么苦,那么不堪承受。
自來到這里,生活撕下了偽裝,冷酷無情地展現(xiàn)在我和七七面前。沒有了奶奶們鑄就的蜜罐日子里的輕松自在,卻多了幾份憐憫和傷感。所幸我和七七終沒有逃避,我倆在慢慢長大,終有一天會像爸媽一樣,用強大的內(nèi)心撐起生活的沉重,為家保駕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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