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宸起初并沒有想到，這么簡單的一份旨意，就能讓老謀深算的大臣們在心里自主想象出那么多陰謀詭計，但此時沉默地注視著大臣們明顯的神情變化，心下倒是慢慢了然。
    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不發(fā)一語的南墨昊，楚宸壓下心頭對子曦的焦慮，冷靜下來，想清楚眼下的局勢，便也就明白了群臣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幼帝登基，正是收攏權(quán)力的最佳時機。
    從登基到親政，足足十六年時間——這漫長的十六年，完全可以說，楚宸和南墨昊兩人才是沒有正名的帝王。
    沒有天子之名，卻可以行天子之權(quán)。
    端看兩人誰的手腕更高，誰的心計更深，誰能堅持到最后。
    或許在眼前這些朝臣心里，楚宸和南墨昊反目根本就是遲早的事——而擺在眼前的事實，更代表著一種無法抗拒的權(quán)勢誘惑。
    浸淫在官場權(quán)勢多年的大臣們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并不奇怪。
    歷史上為了權(quán)力父子反目，兄弟自相殘殺，夫妻之間相互算計的例子不勝枚舉?；始覠o親情，這個時候講情義未免顯得矯情虛偽，當然也沒幾個人會相信。
    他們更不會相信，在這么大的利益——權(quán)傾天下的利益驅(qū)使之下，楚宸和南墨昊還能保持以前的和平相處。
    況且，眼下女皇不在朝，沒有人能壓制束縛他們的行為。
    為了權(quán)力反目，似乎是擺在眼前即將發(fā)生的事實。
    楚宸斂下眸子，掩去眼底幽深的思緒。
    既然如此，何不成全了大臣們心里的想法？
    在群臣心思各異中結(jié)束了早朝，楚宸與南墨昊并肩往御書房的方向而去，周遭無人，楚宸說話便也沒什么顧忌。
    “大臣們的沉默，是因為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他們以為這是一場陰謀?！背氛Z氣淡淡，“而陛下的離開，對他們來說也許正意味著他們心里的期待，所以才沒有出聲質(zhì)疑。”
    這是一個皇朝的悲哀。
    不管子曦在位的時候做得有多好，當這些迂腐而又自私的男人們察覺到自身地位受到威脅時，寧愿接受內(nèi)亂換來一個男子為帝，也不愿意繼續(xù)面對女帝掌權(quán)的局面。
    他們的沉默，代表著他們輕而易舉就接受了女帝退位，幼帝登基，兩君輔政這個結(jié)果。
    他們甚至暗暗期待著楚宸和南墨昊為了權(quán)力反目，最終勝者篡位——至少，不必繼續(xù)效忠一個女皇。
    “如果我跟你繼續(xù)同心協(xié)力，便是有違他們的期待。”唇畔泛起一絲譏誚的弧度，楚宸語調(diào)格外平靜，“若沒有一點希望，他們又如何有動力做好他們的本分？”
    南墨昊沒說話，冷峻的神情看不出他心里任何的想法，但楚宸的話，他聽一言便知全意。
    朝臣們的心思他比誰都清楚。
    朝堂跟戰(zhàn)場一樣，都是亂世出梟雄。
    若輔政的楚宸和南墨昊沒有一點私心，始終保持同一陣線，那么大臣們沒有利益可逐，只要保持不犯錯的心態(tài)，又豈會動力真正做好政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