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陳二狗的心事(1/2)
陳平安這數日以來,好似是改了性子。重新拾起了遺荒多年的武道不說,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把自己關進了書苑武閣。
侯府有間書苑,很少有人知道,大概絕大部分人都無法想象行伍出身,舉止粗鄙一口一個“他娘的”的大柱國能有藏書的雅興。
書苑在整個侯府里并不起眼,是在侯府的西北角處,門外種著一顆歪脖子老槐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枝丫,滿庭院的落葉在地上疊了數丈之厚,許是從來都無人打掃過。
這里是侯府的禁地。
迄今為止,進過書苑的人伸手也能數的過來,除了陳家的大小侯爺,還有當年在戰場上救了陳暮云一命的江湖散俠段青鋒以及賜藥令陳暮云喜得愛子的醫仙秦嵐,最近一次來的是刀閣傳人謝問以守護陳平安八年為酬,換來了進入書苑五年的機會,出來時已是一身宗師氣機。
書苑藏的不僅僅是書。
陳平安是有武功底子的,除了被天山派號稱“劍癡”的陸懷松悉心教化了三個月之外,也有不少侯府里豢養的一些自恃修為不輸那些宗門扛鼎的供奉們平日里逮到機會便要在陳平安面前施展一番看家絕技,什么縮骨功啊,一指禪啊比比皆是,若哄得小侯爺開心,隨手便能賞個一盤白花花的銀錠子,若能讓小侯爺引起興趣,習得個一兩招,在侯府里便是潑天的功勞,這可要比在戰場上冒著性命斬殺敵將討來的軍功來的容易。故而,以陳平安目前匯集的各路高手的武功路數,出了江湖想要稱霸一方不太現實,但見勢不妙拔腿跑路卻沒有半點問題。
晚秋微涼,風聲漸淡。
陳暮云一手端著茶壺,站在閣樓一角悄悄張望著庭院里揮舞寬劍發出簌簌聲響的陳平安,臉上神色喜憂參半。
他大概是太了解自己這個兒子。
在別人眼里,陳平安大概只是個游手好閑的登徒子,或者是個人傻錢多的敗家子,但陳暮云知道,陳平安不傻,相反的,他的情智極高。之所以會讓別人產生那樣的錯覺,是因為別人有的他都有,別人苦心謀詣,畢生追求的權利,金錢,在他看來不過是信手拈來,唾手可得的東西。
因為無求,故而無需殫精竭慮地去爭。
可一旦他換了現在這個狀態,那一定是有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陳平安身上穿著的,是從侯府武庫里淘出來的大葉紫金云紋軟甲,是被陳暮云覆滅的西陵舊國皇室的藏品,刀兵不傷,箭矢不破,質地柔軟,頗為貼身。而他手中的寬刃劍,也是當年陳暮云親率兵馬踏平的云雨山莊莊主鐵揚天的趁手兵器,劍名九雷,舞動時忽有徹天怒響,煌煌如雷,天機神兵榜排行第六十四。
這段日子,恐怕是侯府建成以來最為安靜的日子,沒了小侯爺平日里的嬉笑怒罵以及那荒誕不羈的少爺行徑,整個侯府少了一半樂趣。
小侯爺在侯府里的口碑還是極好的,最多就是在長得水靈的丫鬟胸前蹭個兩手豆腐,或者是讓那些犯了錯的雜役們沖著侯府門口學幾聲狗叫,最多再多喊兩句我是狗之類的粗話,對于小侯爺的突然轉性,下人們看不懂,也不敢問。
一時三刻過后,陳平安修習得有些累了,便隨手把劍甩在了地上,倒在了下人早已備好的軟塌上呼呼直喘,享受著如花似玉的美婢在身上揉,捏摧拿,眉宇微皺,似有心事。
忽而,三聲鐘聲綿綿響起,回蕩在侯府的每一個角落。
陳平安抬了抬手,身后的美婢自覺的退到一旁,陳平安扭頭看了看異常靜謐的侯府,心中詫異。
三聲的鐘響昭示已經到了晚餐的時候。按往常的場景,應該是各個奴仆端著大小碗碟穿梭在九曲回廊之間,整個侯府上下忙亂成群。
陳平安踱步來到餐堂跟前,推開門,只見陳暮云已經坐在了主位之上,身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壇布滿了蛛網泥,濘得泛白的酒壇,桌子上僅僅擺著三四道涼菜。
看這架勢,許久未碰杯盞的陳暮云今天要和陳平安來個不醉不歸。
陳平安滿腹狐疑,斜瞇著雙眼,一臉警惕地看著陳暮云,嗆聲問道:“老頭子今兒又是擺什么迷魂陣?是想把我灌醉了綁起來?還是給想給我喂點什么合歡散,再給我準備了幾個大屁股娘們,好讓我早點圓了你抱孫子的美夢……”
陳暮云則沖著陳平安淡淡的笑著,氛圍里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
陳平安忽而定睛凝視,卻是認出了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年紀還大的酒壇子。
他瞳孔收緊,直直吸了一口涼氣,整個心卻好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捏的稀碎。
這壇酒名為龍涎,天下只此一壇。陳暮云珍藏了不知道多少年,大婚的時候沒舍得喝,拜大大統領的時候想想還是算了,封侯的時候猶豫半天再忍忍吧,陳平安出生的時候,陳暮云愣是咽了半天口水也沒舍得開,今天也不知道什么大日子,陳暮云能舍得如此血本。
陳平安當然心里清楚,陳暮云這是要為他踐行。
在民間,但凡親人遠行,兄弟參軍,家里不管有條件的沒條件的,都會象征性的略備薄酒,以表留戀之心,也盼一路平安,早日歸來。陳暮云歷來推崇這樣的風俗,每次出征之前總會在家里擺上一桌,與妻娘大飲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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