厝下十五記·二記垂髫遇舞勺(下)(1/4)
婉轉(zhuǎn)流年過,憶當(dāng)時年少,惜不曾夜鬧花宵,招手遙遙。
矜絕不堪玩,恰此時蓬頭,何不與游戲豎牧,傍身磊磊?
難得矣。
然,得矣。
山下有茂林修竹,山外有盤根錯節(jié),山溝后是臥牛溪田,離開崇山,草長鶯飛、拂堤楊柳盡皆入眼。
有牛車不動,膘肥體壯,哞聲不停,兩支牛角神氣地豎在頭頂。犁鋤拋棄田埂,黃發(fā)老人匍匐側(cè)于牛身輕笑,一桿煙槍敲打地面,幾聲輕咳嗽盡蒼老,正撐著牛脊彎腰佝僂,襤褸破裳系在骨瘦的腰上。
史艷文緊緊貼著四智武童,就是不敢靠近老黃牛。
四智武童笑了笑,偏拉著他往老人家那兒走,史艷文臉色發(fā)白,只好挽著他的手亦步亦趨。耕牛的老人也看到了他們,兩個娃娃比農(nóng)人家里滾泥盜土的孩子好看太多,穿得也好,人看了就喜歡。
“小娃娃,你們是哪家來的,怎么到這里來了?”
四智武童把史艷文拽在身后,臉都要笑出花來了,“我們是新搬來的,從城里出來玩,迷路了。老爺爺,你收了行當(dāng),是要回去了嗎?能不能給我們指指路啊?”
“快正午了,”老人穿好衣服,那粗布擦了臉上的汗,粗糙干癟的手捏著犁頭往肩上背,“老婆子這幾天身體不好,不能來送飯,老漢趕趟子回家,吃完了好把剩下幾畝地給犁了。”
“很遠(yuǎn)嗎?”
“不遠(yuǎn),就在郭子里,離城可近了,門口還有蘋果樹哩。”
“蘋果樹?”四智武童扯扯史艷文的手,轉(zhuǎn)頭問他,“我們和老爺爺一起走好不好?”
史艷文看了看老黃牛,老黃牛扇著蒲葉似的耳朵,鼻子里還套著繩子,看起來倒不像傷人的動物。又看了看四智武童,他眼睛里放著光,一派天真與期待,史艷文實(shí)在不忍拒絕,再怎么說也是人家?guī)ё约撼鰜淼摹?
“……好。”
史艷文的眼神就和鎮(zhèn)里的公子哥第一次見到老牛一樣,好奇又害怕,老人看了就笑,“小公子別怕,這牛啊是聽人話的,頂順從的伙計。你和它說兩句話,他聽懂了,還讓你坐身上呢。”
“坐身上?”史艷文愣了一眼,看向牛脊,“會不會壓到它?”
“噗,”四智武童忍不住去捏他的臉,“你才幾兩重?我們加起來都不一定壓得垮它。”
史艷文不滿地咬了下唇瓣。
老人看他們躍躍欲試,將東西往肩上一拋,拍拍牛脊,“要坐嗎?要不坐,老漢可就趕路走了啊。”
史艷文想了想,與四智武童相視一笑,看向老人,異口同聲道,“坐!”
老人牽著麻繩,戴了草帽,笑道,“那就走吧,老漢可餓得不行了。”
四智武童拉住老人的手搖了兩下,“老爺爺人真好,要叫牛爺爺也走慢點(diǎn)哦。”
“好,好,咱們啊,就走慢點(diǎn)。”老人笑道。
兩人翻身上了牛背,田埂不大,老黃牛走得卻很穩(wěn),一步一低頭,哞聲時不時響起。
史艷文坐在前面,想伸手去碰牛角,又擔(dān)心滑下去,只好一遍又一遍摸著躬起的脊梁發(fā)呆。
快到郭外的時候,四智武童突然抱住了他的腰,史艷文就回頭,“怎么了?”
四智武童比他高些,下巴擦過他耳邊,指指牛頭,清脆的聲音只有史艷文一人能聽到,“牛角是涼的,你摸摸看。”
“你怎么知道?”
“書上看到的。”
“什么書啊?”
“嗯……藥書,某位名人所著,《神農(nóng)醫(yī)譜》”
“我能看嗎?”
“當(dāng)然可以,回去給你看……”
……
到了城郭時,老人摘了兩個蘋果給他們,史艷文想了想,把屈世途給他趕蟲子的藥玉墜子塞到了老人懷里,拉著四智武童轉(zhuǎn)身就跑。
四智武童邊跑邊問,“我們?yōu)槭裁匆埽俊?
史艷文臉色微紅,“有風(fēng),涼快。”
這是害羞了,四智武童眨了下眼睛,反握住他的手,在入城的人流中左右穿行。路邊的販子看見這兩個好看的小公子在擁擠的城門口亂跑,連忙叫住他們,“欸,小孩兒!這兒人多,跑慢點(diǎn),別跌著。”
他這一吼,路人就都看了過來。
“嚯,哪家的孩子,長得真好看,怎么不見大人跟著?”
“小娃娃,怎么跑那么急,偷蘋果被狗追了?”
“哈哈哈……”
“乖乖,那倆娃娃穿得挺闊氣呢。”
“怕是儒門新招的學(xué)生吧?”
儒門有錢,產(chǎn)業(yè)也多,每年招學(xué)生的時候門下總是絡(luò)繹不絕。抬著進(jìn)學(xué)的束脩里有銀錢也有米糧,家丁伴讀、衣服器具排了幾大街,這些還是中下的富商或者世家。再刻薄一點(diǎn)的就帶個人來,儒門也提供工讀的機(jī)會。中上一類,直接就在附近置辦房產(chǎn),仆從侍女一概不缺,為求學(xué)之用。
再排除這些,看熱鬧也有好些人。
如史艷文與四智武童的小孩也多,他們穿得好,長得好,往那兒一站就被當(dāng)成了富家子弟,恐也是上幼學(xué)的娃娃,人人都給他們讓路。
看著倒自成一景,史艷文總覺得這樣會給人添麻煩,奈何四智武童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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