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任 相知(1/3)
虔士元并未等她回答,便接著說開:
“一切皆源于此畫,四年前,也就是師父離開兩年后,我在這孤島上寂寞難捱,雖然很多事是依照師父交待的去做,然修行遠非如此簡單。有一天,我將江湖上一個借我師之名,行那所謂‘武林一諾’的心狠狡詐之徒——茂岸然擒拿并囚拘,歸島后快意大醉,乘興撫琴于月下,直到深夜傾聽潮水入夢。”
“……迷迷糊糊之中,忽有伊人踏浪而歌,其聲清脆細膩圓潤悠揚,似遙不可及卻縈繞在耳,音律隨潮聲舒卷奔涌起伏跌宕,酣暢處風平浪靜月滿乾坤,憂悒處潮涌水閣一瀉千里。此情此景,令我積壓數年的迷茫一掃而空,激切間一翻身觸動琴弦,音響把我從夢中驚醒,可是那人那聲已不在,唯有潮聲如夢在耳。”
“我被那美妙之曲感染,知道是緣份點化,不可重復須及時保存,以免時日遷延、錯漏模糊而致終生遺憾,于是我徑入書房取來紙筆,迅速將那畫境意韻據實描摹。
雖然夢中之人、凌波飛舞婀娜漸遠,未見真實容顏,但其背影迤邐幻滅、飄渺來去,卻令人難以忘懷。其后,我又多次憑細枝末節記憶、將那歌聲之旋律點點滴滴,加以串聯并匯錄成譜,取名《潮涌煙水閣》并置之于琴室,閑暇之余,每有追思,適時而演。”
這時,虔士元語調漸高略呈驚喜:
“后來,我在京城偶然看見你,雖說你的背影,在街市只是驚鴻一瞥,卻與那夢中的凌波仙子何其相似,因我有事在身,未能逗留尋訪。誰料更巧的是,在小關窄道上又遇見你,這一次終于令我難以鎮定,所以才有你說的‘橫行霸道’。
最讓我沒想到的是,在嵩山腳下第三次遇見你,你一再出現在我眼前,不知是天意、還是心有靈犀。我萬沒想到的是,你為了救那些僧俗之眾不顧個人安危,而我本就是為這惡賊才去少林寺的。這魔頭殺人太過無人能治,我一再警告,他卻置若罔聞不以為然,士元焉能熟視無睹,放任縱容為惡無度。”
“沒想到……此賊中途竟敗于你手,所謂……樂極生悲,你突受重創……實是出我意料之外,更令我……心痛不已,后悔三生……若是之前,我再霸道……一點點,或許你……就錯過時機,若是我真的……回天無術,則士元今世……當無顏面……再去修行……”
虔士元說到此處,突然情緒失控,語不成串、幾近哽咽。
至柔萬沒想到、此中居然隱含了如此曲折的機緣巧合,怪不得自己一直總覺得,畫中某處似曾相識,只是從不敢往自己身上推想。
如今親耳聆聽虔士元悲語,更是感動得渾身震顫、驚慌失措,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尤其是到后來,心底不住的重復自問:這是真的么!這是真的么……
良久,至柔方才有些清醒,依舊有些忐忑不安,輕道:“元哥!我只怕……不是你夢中的……凌波仙子……”
“那……并不重要!柔兒,那只是一個暗示而已,而且這一切、果然是真的!她來了……也許一切,還會如我詩中所寫。”
至柔知道,他所說的“她”是指誰,也知道不多日自己痊愈,便會離開長樂島歸山,見虔士元為此感傷徘徊,就岔開思路提醒道:
“元哥,可否將你那琴譜取來,讓柔兒一覽。”
“好!你且隨我到琴室一觀……”
虔士元不經意間,將感情的閘門打開,自覺失態,經柔兒提醒立時收住,轉身微微一笑先前引路,示意至柔隨同自己一道,來到煙水閣上層的琴室。
虔士元推開門扉,至柔發現室內竟然一塵不染頗為驚訝,轉首就見焦尾琴上擺放一本書,題名正是《潮涌煙水閣》,至柔拾卷打開,逐一細閱琴譜,偶爾凝神若有所思,虔士元則悄無聲息,在一旁席墊而坐。
這時琴聲緩緩溢出,原來是士元信手彈奏,蒼茫處行云流水;跌宕處若隱若現;激揚處萬馬奔騰;輕薄處難以承受;音律變化多端、節奏累積漸放。
回旋時心旌搖曳;呼嘯時觸手可及;沖涌時雷霆萬鈞;細膩時彈指即破;妙處難以用語言文字描述,若非知道原委,誰會相信這是夢幻中的伊人所歌,真是仙子絕唱、滲透魂魄。
“明月來去,潮水飛流,斯人如夢,蓬萊仙游。元哥!此曲意境五彩繽紛,難以細辨,音律承轉多有意外之處,絕非常人一展歌喉、就能十全十美呈現,若以畫境畫意觀之,柔兒姑且吹毛求疵,以為有兩處似白璧微瑕,譬如……”
至柔待樂曲稍停,一邊說一邊手指、琴譜中某頁面的音線,繼續向虔士元解釋:
“此處銜接雖然圓潤,但與畫意不符,畫境中浪潮穿涌實為跳脫,柔兒以為當是宮音!”
然后,柔兒又翻開兩頁紙,指著其中的某一段復音,解說:
“元哥你看!此處正是明月歸來,若是降低一階符調,或能別有境界,無論樂調是羽或是徵,指音成色皆有改觀。”
“你這般剖析,果然與眾不同!音畫同源偶有傳言,貌似奇談怪論,不過,好像是真正暗合神來之處,嗯……容我撫琴重來,你且再聽一聽……”
詩畫同源古有明示,詩家能畫、畫家能詩者,亦非少數,虔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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