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人生若只如初見(1/2)
?他忙俯身道謝,畏畏縮縮的忙拿了袖角替它揩去身上的墨汁,一面驚慌懦懦的俯身跪下道:“九爺,琉璃這副模樣,還是盡快凈身為好,別是不慎受了寒,宜主子怪罪下來,怕就要落得爺的不是了”。
“既然如此,便就抱下去好好養著”,九阿哥撩眉似是而非的懶懶的揚了揚手,示意他下去,也不顧身側早有丫鬟捧了沐盆,凈巾垂手而立只待命令,只是拿那雙幽深狹長的眸子打量我,卻是抿唇不語。
我心中的暗喜臉上卻不敢流露半分,只是攙著纖云起身恭謹的福了一福,低眉順目回道:“奴才這副狼籍的模樣侍奉九爺怕是太過于不尊,不如赦了奴才回去梳洗換衣,明日再來伺候可好”
他并不回答,只是不動聲色的看著我身上的墨汁,自雪緞云紋百褶裙在四喜如意云紋圖案打底的青石板上滴落一片,才回眸示意身側的丫鬟上前伺候,其中一個忙在榻前跪下,將沐盆高高擎起到他跟前,他簡單的清洗了一番,另有一個浸了凈巾遞上,他接過隨意的在面上揩了揩,便又重新擲回到盆里,全然不顧蕩起的污水濺了端盆的丫鬟一臉。
他掩唇似是而非的打著哈欠,淡看了我一眼,將頭轉向一側,語氣極為淡漠地開口道:“即是如此,我也不便強留你了”,一面對著身側的旗裝丫鬟命令道:“去送送她們”。
我和纖云暗噓一口氣,忙俯身行禮拜退,跟著指引丫鬟掀簾出去。早有人遞了玻璃芙蓉彩穗羊角燈,并兩把芙蓉色的鳳穿牡丹絞紋油紙傘,纖云忙上前一步接著,遞了一把傘撐開給我,提了羊角燈在手,側身低聲對我做著囑咐。
站在檐下透過微微撩起的軟簾外,我眼角的余光無意間便掃見九阿哥端坐在軟榻上,任由丫鬟恭敬的俯跪在地,替他褪去腳上的杏黃色云緞緝珠尖底靴,目光陰沉似水的一動也不動的盯著我,眸底深處不見絲毫的疑惑,偶有微不可察的失落,虛虛幻幻的,竟有些模糊和朦朧,似有一種別樣的情愫在里面。
我心中一驚,陡然間便收回了視線,提裙走下石階,盯在背后的視線猶如針芒,我突然覺著可笑,不知他看的是我,還是透過了我看見了曾經孤苦無助的李四娘九阿哥,再見,抑或是再也不見,這不只是我,只怕也是李四娘臨終時的遺愿了。
人間若只如初見,她依舊只是形跡落拓,即將行刑的階下死囚,卑微的俯跪在刑臺之上,左右所等的不過只是手起刀落的那一瞬,而他則是運籌在握,尊貴無比的天家皇子,監軍平叛,進宮受賞本也是意料之中,原該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她走她的奈何橋,他行他的陽關道,有時候我總會想,如果沒有九阿哥當時的一時興起,沒有李四娘近似報恩的死前瘋狂,會不會我們所有人,都將會是另外一種命運
外間大雨嘩嘩不止,噼里啪啦的砸在跟前的漢白玉石階上,激起無數雪白的水花,飛濺在我雪緞云紋百褶裙的裙擺上,墨跡暈染了雨水侵透了褻褲便有些粘連在腿上,冰冷的雨水漫過腳上的天青錦緞繡花鞋,沁心的涼意順著腳尖一路繚繞至心間,只使得我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甬道外偶有芭蕉葉上聚滿的雨水支撐不住,“嘩啦”一聲自青翠的葉尖滑落墜地,雨勢比來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四阿哥會放棄向康熙邀功的機會,冒著大雨前來救我嗎
捫心自問,明知不過是奢望罷了,現在我真正應該擔心的是,如果四阿哥知道了我的曲折底細,會不會如同九阿哥一般視我為累贅,欲除之而后快呢,我攏袖擦了擦額上濕津津的冷汗,攥緊了手中的青竹傘柄,再想下去卻是不敢了,腦中紛亂如塵,卻始終理不出頭緒來。
踏出行宮的朱門,未及片刻便行至我們歇腳的偏院,輕扣門環,守衛的小廝見我們這樣一幅狼狽的模樣險些吃驚喊出聲來,急急的便被纖云斥聲止住,弄巧手握淺青金色撒花緞面披風自廊下守著,見此也不敢細問,忙上前將披風替我攏了,和纖云小心翼翼的攙我至平房廊下。
“你也下去換身衣服,別是受涼就不好了”,我將手中的油紙傘合攏遞給廊下守門的丫鬟,扶著鬢角松散的珠釵步搖,輕聲攆著纖云,一面吩咐燒水的丫鬟:“一會兒送盆熱水到西側偏方去”。
待二人輕應離去,我和弄巧并兩個小丫鬟攙著進了內室,剛撩了上身的銀緞偏襟長褙子褪去,隱約間有一股似是而非的氣味,我忙捏了里襯在鼻底輕輕一嗅,有隱隱約約的淡淡清香,氣定神閑的逼人心脾,詫異之下不免又聞了聞,香味恍惚間似是濃郁了些,想到行宮里小京巴異常親昵的舉動,我心中一凜,不由的暗暗頷首,遞了外衫給身側的丫鬟,任她搭在一側的烏木屏風上。
未及片刻,便另有兩個丫鬟抬了半桶熱水進來,我此刻無心沐浴,只是簡單的盥洗,換上一件杏黃色銀絲暗紋團花綢面的立領寢衣,同色同式的寢褲,頭上簪環珠翠盡除,只松松散散的挽著黑漆油亮的一個纂兒,在榻上坐下,接了丫鬟遞上的溫熱的茶水捧在掌中,遣散了他人,只留弄巧一人守在跟前。
杯中的茶芽被滾水浸泡的枝葉盡展,盈盈生翠如同尚在枝頭一般,呷了一口碧綠生香的茶湯含在口,我沉思數刻,終于忍不住喊了弄巧到跟前,細細囑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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