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 再見,渥丹(2/2)
錯,朕理當代為承擔,待告慰冤靈,自認錯責之后,再行追恩,才示摯誠?!?
根本便不覺得十一娘的提議,有什么不近情理的地方。
但十一娘當然心知肚明,這只是賀燁根本不想深究而已,只要她想做的事,他可以不問情由,只以行動表示支持。
皇后再一次因為感激,致使淚眼模糊,但她明明沒有發出半聲哽咽,賀燁卻有如目睹一般,突而靠近,一手確定她的面頰朝向,一手便又準又穩地用指頭刮過她的鼻梁:“皇后最近,眼淚也太多了些,原來女人一但動情,竟如此愛哭,怎么皇后這時一點也不怕害臊了?”
眼睛前突然有皇帝放大的嘲弄的笑臉,狡黠卻又不失溫情,更顯豐神俊朗,怎不讓皇后意亂情迷,胸口一熱,腦子一昏,便主動獻吻,縱使身體之間還隔著幾案,這一擁吻竟也難舍難分、纏綿入骨。
——
復興四年十月寒衣節,天子攜同皇后及儲君,至長安城外郊野,一片冷清的墳塋。已經過了二十六載,這里埋葬著裴鄭二族上千亡骨,他們曾經為了這個帝國殫精竭慮,卻冤死于鍘刀之下背負叛逆罪名,雖得收葬,卻不許立碑不許拜祭,數十年春秋交替、寒暑更移,森森墳塋已被雜草淹沒,而今終于才迎來了天下至尊的拜祭,親口宣告沉冤得雪。
經薛謙及終于調返回京的柳譽宜辯認,也是廢了不少力氣才尋獲裴公及其長子的墳塋,賀燁親自獻酒三載,已經改回裴姓的昭兒披麻戴孝匍匐跪拜。
十一娘到底未曾跪拜,她只是攜同遲兒,于父祖墳前,深深鞠躬。
她強忍眼淚,只默默語告:大父、外王父、阿父、阿母以及舅父舅母諸位親長,以及阿兄、十一弟,渥丹所有家人,渥丹終于可以來看望你們了,渥丹身邊,是夫君以及犬子,渥丹雖不能告訴他們實情,不能讓他們相認諸位親長,以晚輩之禮祭拜,但渥丹相信,諸位親長,諸位手足,亡靈有知,應存安慰。
她那些至親至愛的家人,其實從未想過報仇雪恨,正如她的母親,服誅之前,勸慰的也只是讓她好好活著,不要怨恨賀衍,只要堅信族人并未叛逆,今后繼續昂首挺胸的生活。
她辜負了母親的囑托,渥丹的人生,沒有辦法繼續,更沒有能力洗清親人們背負的冤屈。
阿母,女兒很慶幸,慶幸既能達成志愿,又無愧良知,這一路雖說艱辛,女兒對不少親友也的確虧欠,但女兒并未因為仇恨,便淪為惡極之徒,女兒行事,沒有違背家訓,所以女兒可以面對諸位親長,自認問心無愧。
阿母,女兒余生,有圣上照撫,有遲兒陪伴,必當美滿,阿母今后,終于可以不用再為女兒擔心了。
諸位親長,渥丹希望,親長亡靈從此能得安寧。
十一娘原本認為就是如此了,雖然因為賀燁的同行,讓她無法跪祭親長,但這些虛禮都是次要,她相信親長亡靈,能夠感知她的虔誠。
可細心的賀燁,后來遣退了諸多順從,竟要求遲兒跪祭。
“為父曾受裴皇后庇護之恩,她是你世母,而這片墳塋,收葬者皆為你世母之親人,遲兒應替為父,跪拜恩謝。”
而后又交待十一娘:“伊伊還要代絢之告慰亡靈,我與遲兒會在稍遠處等你?!?
十一娘終于可以膝跪痛哭。
但她隱隱猜疑,不知賀燁是否洞悉內情。
回程途中,便很是猶豫,想試探,又不敢。
賀燁感知道十一娘的忐忑,將她摟在懷中:“伊伊對我有所隱瞞,我無意深究,你不用為難,更不用解釋,你若覺得瞞著我是為我好,我當然領情,有些事,不用告訴我。”
他其實并不知道為何十一娘,對于裴鄭二族會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因為再是如何機敏,賀燁也猜不透那等匪夷所思之事,他也好奇,有時極受困惑折磨,但他感覺到真相或許極其危險,并不為他所能接受。
以賀燁的智慧,當然明白有些事情不宜深究。
就這樣好了,只要從此之后,能兩無猜疑,能攜手白頭。
十一娘將面孔埋在那方溫熱的胸膛,這一回沒有哭泣。
再見,渥丹,她再一次默默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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