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6章 大醉(1/2)
當同安再一次向青嵐舉起酒盞,在海量這一“才能”上也肖似十一娘的女子卻并不敢放縱自己的酒興,婉言勸阻道:“貴主歷來不勝酒力,今日并不用克意遷就,再者一陣后還要主持詩會,嵐獲貴主重托,忝為評判,卻知自身才學尚有不足,心中原本便忐忑不安,若再多飲幾杯,當眾說起醉話誑詞來,只恐越發不能服眾,有負貴主信任。”
“阿嵐也太謙虛了。”同安靠著一面憑幾,食指輕輕撫摩著瑪瑙盞潤澤的口沿,她微垂著眼睫,看也不看中榭那些個在柳七娘招呼下,談笑風生格外活躍的閨秀:“在座中人,論及詩文,不過均能應景,十人之中,倒有七、八個連韻腳格律都會出錯,更不提寓意風骨,阿嵐擔當評判,誰敢不服?”
便仰首飲盡杯中的酒,卻也并不勉強青嵐多飲:“今日這酒,是府中家人自己琢磨釀成,比市坊里沽買更加淺淡,我稱不勝酒力,無非是有些不慣應酬之累,今日卻正有酒興。阿嵐,你知道我心病,我對尹君是出于赤誠之情,卻為這身份所累,不得不退讓成全,他有鴻鵠之志,又確具國士之能,我知道不能因為兒女私情,困拘損害他之志向,我答應了叔父,甚至不能將這層心事宣之于口,可心里壓著這一件事,是真覺如千鈞之重,我懊悔當初,因為執迷想要爭取,甚至打算利用你,卻也慶幸那時,讓你知道我這難言之隱,阿嵐,如若連你都不愿陪我排遣,我心上這一疾患,怕是永遠都不能消除了。”
說話間不僅是黯然失色,更甚至淚盈于睫,這樣的情真意切倒也并非全然出于偽裝,青嵐看了,心中難免不忍,不自覺便又舉盞,陪著同安借酒澆愁。
只東亭里這番推杯換盞,原本為同安主動,但隔著些距離坐在中榭的賓客們,因聽不見賓主之間的言談,又怎知內中詳情?
而在座閨秀,難免也存在諂媚奉承之類,時時關注著同安的行動,便有一人詫異道:“貴主從來便不愛豪飲,怎么今日看著,卻是大有酒興?”
柳七娘微微笑應:“原本不是貴主不善飲,而是我等不善勸。”
這話顯然便是引導眾人相信,東亭的推杯換盞是青嵐作為主導了。
又說今日赴請的閨秀們,固然許多都是為奉承同安,但也都知道青嵐甚得皇后喜愛,不敢眼紅其與眾不同,大獲主家青睞,只聽另一人捧場道:“咱們原本笨嘴拙舌,也難怪無法真正與貴主交心,否則這么多場詩會,怎么唯有阿嵐能被貴主授任評判?還有飲宴前,阿嵐所奏那首琴曲,我竟從未耳聞,未知是否薛侍郎所作?說來薛侍郎這十余載,可都沒有新曲傳世了。”
柳七娘正想將話題引到琴曲上,當然也是笑應:“不是薛郎所作,不是我夸口,說起這位曲作者,諸位萬萬想不到。”
這是故弄玄虛,有意讓話題引起熱議。
效果果然不錯。
只聽一片七嘴八舌的猜測,有說青嵐自譜的,有說是宮中樂師的,有說皇后大作的,甚至有人猜疑莫不是圣上譜曲——不是閨秀們不知當今天子雖說英明神武,卻并不擅長音樂,只因對于諸多答案,柳七娘都加以否決,聯想到那“萬萬想不到”的提示,這才有人說出這個自己都極為懷疑的可能。
終于有人給出了答案:“莫不是吐蕃王子次瑪所作?”
柳七娘顯然一怔,卻不承認,只問道:“你為何有此猜測?”
那閨秀笑應:“某之兄長,文會時與次瑪王子有數面之緣,聽聞過王子彈奏琴曲,大為驚嘆,某聽兄長說過,王子不僅琴藝了得,甚至還能譜曲,所以才有這猜測。”
柳七娘方道:“確然便是次瑪王子所譜,原本是用好曲贈會知音,哪知連貴主亦不能熟貫,得此曲譜之后,又憂愁不能詞配,一回與阿嵐鑒賞,阿嵐幾經諳練,方能演繹曲譜之妙,又苦思數日之久,得以作配唱詞,今日貴主之所以讓阿嵐籌辦這場賞會,亦是認同阿嵐所見,心喜好曲妙詞難得契合,堪為傳世之作。”
她說的是“認同”,再度誤導眾人,這場賞會也是由青嵐主導。
閨秀們雖然多少耳聞過次瑪的才華,不過因為次瑪初來乍到,除了與同安公主來往之外,屢常出席文會都是與世族子弟交流,氣度才學,還沒有被廣大貴女群體親眼見識,大周民風開化,閨秀們也不會羞澀談論外男,此時確定今日這場宴會的“主題曲”乃外族王子所譜,好奇心不由被激發起來,七嘴八舌打聽次瑪的仔細,也只有少數心思細膩的女子,關注點在于“知音”以及“好曲妙詞”這兩個頗有深意的詞語。
柳七娘也不著急繼續誤導,因為今日要坐實之事,光靠她的言語可不頂用,還得要看接下來的安排。
中榭氣氛正熱烈,卻忽然有人留意見東亭,同安公主正被青嵐摻扶起身,一手摁著胸口,步伐甚至都有些踉蹌,隔著一段距離,閨秀們看不清那邊兩人的神情,卻也能猜測得八九不離十:“看來貴主今日是過量了。”
這對柳七娘而言,又是一個號令。
她便起身,嘀咕一句:“阿嵐也真是,就算想讓貴主盡興,也該留意著些分寸,酒一旦過量,就怕對身體難免損傷。”一邊又交待:“我過去看看。”不停步就穿過廊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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