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7章 機心顯(1/2)
一前一后兩乘肩輿再度停在蓬萊殿前,同安急急上前挽住了十一娘的手臂,兩人剛剛進入西側門,同安迫不及待便小聲解釋:“叔母莫惱侄女自作主張,更甚至不知好歹,枉廢叔母一番苦心。”
十一娘微微側目,見這位年歲與她看似相差不遠,實則一度有過母女情份的女子,此刻誠惶誠恐的輕垂著眼瞼,克意壓低著聲嗓小心賠罪,步伐卻行走得格外穩重,甚至還小心避開了小徑上的一片落紅,白狐裘的鋒領襯托得雙頰嬌生紅霧,尖尖巧巧的下巴,半藏于鋒領,讓人疑心也深藏了幾許笑意。
五年前那個楚楚可憐的少女,到如今是當真已經長大成人。
目光只是微一傾注,十一娘又不動聲色地收回,安撫一般拍了拍同安挽在她的胳膊上的手,并沒有出聲。
直到在起居室坐了下來,接過綰芋呈上的熱茶,十一娘潤了潤喉,才莞爾回應看似坐立不安的同安:“我并不惱,只是擔心你勉為其難,其實你若不愿去華清宮,大可不必委屈求全。”
許是十一娘的語氣顯然溫和,讓同安輕輕吁了口氣,她目光忽閃,神色很有幾分討好的意味:“我能體會叔母關懷之情,但請叔母寬心,我真不覺得為難……同安不想欺瞞叔母,從前,的確對大母心存埋怨,但回宮之后,眼見著大母比過去蒼老不少,我心中又難免悵然,同安年少,便已失恃失怙,大母到底乃我血緣至親,同安身為晚輩,實在不該有違孝道,因為姻緣違愿,便怨恨親長不慈。”
她小心翼翼打量十一娘的神色,見皇后似乎并未怪罪,再度吁一口氣:“自從回宮,華陽夫人屢屢勸和,同安也能體會大母心中愧疚,大母有意彌補,同安更加不該無動于衷……同安也知道,大母從前對阿叔與叔母均懷戒備,甚至,加害之心,但大母如今已有悔過之意,同安也希望阿叔與叔母能夠諒解,家人和睦,骨肉相親。”
十一娘不置可否,只頷首道:“太后乃你嫡親祖母,為孫女者孝敬親長,無可厚非,同安大可不必理會太后與圣上之間恩怨。”
同安莞爾:“叔母能夠體諒同安,實乃侄女之幸。”忽而又提起:“大母欲往華清宮,懷孝及琛兒必當同行,如此一來,七姨應當亦能隨往驪山,前些時候七姨與我談論詩賦之見,同安大是欽折于七姨才華,這回在華清宮,更多機會能與七姨切磋,又是一喜,故而叔母放心,同安心中并無半分勉強。”
因同安先提起韓琛,十一娘才醒悟她口中的“七姨”是自家七姐,七娘對她嫌隙已深,十一娘沒有辦法亦大覺毫無必要化解,這時聽同安用如此親昵的口吻表示對七娘的折服,她的神色仍然沒有半點變化:“同安既如此說,那我就真放心了。”
“那我這便去告訴阿叔一聲,免得阿叔聽說,疑心同安是逼于無奈,又沖大母發脾氣。”說完便真告辭。
自有女官將同安送出殿門,綰芋立在廊廡下張望了一陣,返回時不掩滿面疑惑:“圣上與太后可不會化干戈為玉帛,華陽夫人不懷好心,貴主竟聽信了她花言巧語,皇后為何不提醒貴主,以免貴主再被人利用。”
十一娘又品了一口茶,唇角的笑意才散去:“你小看同安了,她沒這么容易被人利用,圣上與太后之間仇怨,同安心中清清楚楚。”
綰芋越發不解:“難道說……貴主亦明知皇后與七娘子不和,而故意與七娘子相交?”
“連琛兒都留在了長安殿,做為懷孝公主玩伴,莫說同安,這時只怕顯望勛貴之族,但凡還關心朝堂人事,也皆知七姐與我手足失和了。”
“可貴主為何要這么做?”綰芋心中卻隱隱知道答案,難免為皇后打抱不平:皇后對待同安公主,真可謂關懷備至,當初圣上為救同安公主至太原,甚至不顧皇后即將臨產,皇后又何曾有過絲毫怨言?貴主卻明知太后與皇后不和,還要故作天真無知意欲激怒皇后,有心與皇后疏遠,這豈不是恩將仇報?
“同安心性敏感,少年時又多遇蹇舛,郁積于胸,難免久成乖僻,她是何心思,我如今也難料定,但同安敬愛圣上不假,只要她不為于圣上有害之事,大可不必責備。”人與人之間的情份,并不能勉強,十一娘雖感應到了同安對她有意疏遠,但一時之間也無能為力。
綰芋擔憂道:“就怕貴主在圣上跟前,又是另一套說辭。”
事實證明綰芋并非杞人憂天。
同安“興沖沖”趕往紫宸殿,卻聽說賀燁正與臣屬議事,她自然不肯打擾,仍是在內堂等候,一等卻到了傍晚的辰光,賀燁才有空閑接見這位侄女,他與同安從不見外,只任由江迂跟著急忙忙趕往內堂,繞過畫屏一瞧,卻見東壁下安放的一張軟榻上,同安不知何時已經和衣斜靠在那里打盹,皇帝陛下便頓住步伐,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也不打擾,又繞出畫屏,輕聲囑咐江迂讓兩個宮女入內侍候,抱來衾被捧入炭盆,當然是擔心侄女受寒。
他自己在堂中落座,讓江迂遣宦官抱來未及批閱的公文奏章——最近政務越發繁重,皇帝陛下已經不能日日趕去蓬萊殿用膳了,有時甚至忙碌至三更時分,才能休息。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堂外已是暮色四圍,同安方才醒轉,收拾一番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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