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章 高下(1/2)
“孺人息怒,孺人千萬息怒!”
搶先規勸的人是秦霽自潛邸跟隨入宮的親信,她是秦霽乳母之女,必然也是將來錦華殿的管事宮女,至于賀燁在潛邸時安插在秦霽身邊的耳目,這時已經撤調,一來是因宮中不少要害職位需要人手,再者秦霽自從暗害十一娘與陸離“通奸”未遂,多年以來的確不敢再有動作,多少還是打消了賀燁的防心,大無必要再浪費心腹監視錦華殿,于是這位何阿監,就有了超然的地位。
徐舒自幼入宮,當然懂得親疏遠近的規則,她并沒野心力壓何阿監一頭,故而此刻聽她出聲勸撫,實在如釋重負,徐舒從未見識過秦孺人如此激憤一面,且認為主人當真溫柔平和,說實在她的確是被孺人的言辭嚇到了,再怎么樣,也不該誹責圣意,后宮的女人,一切名位都是虛的,依靠的無非就是圣寵罷了。
不過徐舒胸口繃著的弦還未完全放松,很快又緊張惶恐。
因為她聽到何宮女接下來的話:“定是這奴婢言辭謬失,方才激怒圣上,皇后心機狡詐,在旁火上澆油,導致圣上對孺人心生誤解。”
徐舒整個人都震驚了,剛要辯解,目光卻撞見孺人的冷眼。
“是,一定是你冒犯圣上,方引圣上斥責,圣上分明乃為太后所迫,不得已才冊柳氏為皇后,又怎會容許她張狂?是你,一定是你!”
這可真是百口莫辯,但徐舒當然明白在宮中當差,很多過錯是必須咬牙承擔的,萬萬不能與主人爭論,這就是尊卑有別貴賤懸殊,這此鐵律面前,根本沒有是非對錯。她只好匍匐認罪,但心里又怎不委屈?
秦孺人自從由潛邸入宮,堅信鳳座非她莫屬,甚至做好了入主蓬萊殿的準備,卻不想終究失之交臂,但她那時相信了秦孺人的話,以為圣上的確是因情非得已方才有此決斷,燕國公乃圣上倚重的功臣,如今鎮守西疆手掌兵權,孺人的兄長也在禁軍擔負重職,燕國公府實權在握,秦孺人在后宮,風頭理當直逼皇后。
別看圣上向天下昭示帝后恩愛,有這一層宮墻隔阻,有時真相的確天差地別,禁苑之內的詭譎莫測,又哪里簡單如同市井認知?甚至連身在禁內之人,很多時候也不能洞諳潭底崢嶸,正好比當初誰會相信蘭婕妤乃晉王系,看上去與世無爭的女子,卻暗中涉及帝位之爭。
所以何宮女慫恿孺人告病缺席首日問省,乃至提醒圣上皇后有意打壓時,徐舒雖覺不妥但也沒有諫阻,何宮女自己不愿出頭,讓她在前沖鋒陷陣,她也并沒有推脫,哪知事情與孺人所料出現偏差,何宮女竟然落井下石。
看來自己是當真太“伶俐”了,雖然無心逞強,卻已經成為有些人的眼中釘。
“你在宮中歷職多年,既已知罪,該當何懲心中必定明白吧?”何宮女確然不喜徐舒的伶俐,更加忌恨的是孺人竟有意薦舉她為女史,女史雖說也是低階女官,論體面往往不如掌事大宮女,卻具品階,授內宮官職,倘若此時不加打壓,將來讓徐舒進一步爭取恩寵,也難保不會被孺人視為親信,到時她縱容為錦華殿掌事,徐舒也能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了,何宮女這是未雨綢繆,有意借此機會,給徐舒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厲害。
故而徐舒剛一猶豫,何宮女便立起眉頭:“怎么,還要勞孺人親自動手不成?”
無奈的徐宮女只能在告罪后,自摑耳光,這其實并不是基于任何一條宮規,而是何宮女擬定的“潛規則”。
左右開弓,手也痛臉也痛,到后來手也麻木臉也麻木,徐舒不由想起了蓬萊殿時,皇后分明洞穿了她的圖謀,溫言笑語贊她伶俐,并諫阻圣上遷怒于她,也果然不曾為難,圣上一句“還不快滾”的喝斥算得了什么?穆宗帝當年被太后軟禁,一怒之下還能下令將宮女杖殺呢。
秦孺人,和柳皇后差太遠了!
既不能洞諳身邊爭強好勝不顧大局的奸詐小人,竟因一時之怒辱責仆從,將來還如何能夠收攏人心?
徐舒滿腹委屈,下手越不留情,她是真恨自己晦氣倒霉,偏偏就被調遣到了錦華殿,早知秦孺人如此愚鈍,就不該心懷饒幸,奢求女官之職,默默無聞自保便罷,就算失了體面,差使繁重,也好過受此責罰,將來處境越發堪憂。
憋屈直到秦霽終于摁捺怒火,開口喊免,假模假樣施予安撫,說什么“雖為無心之過,但無矩不成方圓,此回小懲大戒,日后牢記謹慎”的套話時,徐宮女仍在暗誹:居一殿主位,警誡宮人無可厚非,然要想真正立威,至少對內,賞功罰過務必分明,孺人明知我并無過錯,此番羞辱皆因她自己誤揣圣意,只因奸小三兩句挑唆,竟然便自欺欺人,遷怒于我,尚還自詡小懲大戒,心胸寬廣,以為如此便能消除卑下心中怨恨,這位是真不知深宮當中,仆婢雖然卑微,一旦心存怨恨,便伏禍根這一隱患!
要說來,徐宮女確然也算伶俐機智,又雖有心機,未必沒有爭取榮寵的愿望,但她這一愿望也不過是宮人常態罷了,她不是狠毒之人,也沒有太多野心勃勃,縱然無端受了責辱,也沒那膽量謀害主人,卻并不代表這也是宮人常態,徐舒深有體會的是,越是卑微之人,越存睚眥之心,禁宮之內,多的是蛇蝎奸小,為了利益,以及丁點仇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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