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6章 一夜戰鼓急(1/2)
宇文盛踩鞍上馬的時候,其實心底一陣陣惴悸,他知道自己到底是不安的,這不是源于決定的動搖,而是因為他并不熟悉如今效忠這位主君,他其實從來不曾留意過晉王,印象還停留在那個狂妄無知的少年親王身上,深刻的是他有一雙狠戾的眼睛,仿佛隨時都會暴動殺人,甚至就連曾經的玉壇主也從來沒有叮囑過他追隨晉王,他們殘余的希望從來是寄托在晉王妃身上,直至最后一刻,長安城陷入萬劫不復,宇文盛才得知原來晉王燁才是名符其實的主君,并非晉王妃起事借助與憑仗的旗幟而已。
有時候他回望此生走過的路程,從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彼時的青年當然心懷壯志一身傲骨,堅定的信奉著從經史書卷里學到的儒臣仁義,所以敢于不媚權貴,敢于挑釁奸歹,他對世道人心的認識乃黑白分明,不屑一切陰謀詭譎的手段,像他對萬氏的感情,只為最初一眼的心動,便有信心給予這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幸福美滿的人生,沒有那么多的計較考量,可現實是,生活給予的沉重打擊!仕途上的起落挫折也許不能逼迫他軟弱了傲骨,但輾轉任上,他親眼目睹了多少百姓掙扎于困苦,他們像牛馬一樣勞作,甚至無法保證獲得能夠滿足最最簡樸的衣食。
從前的知交,以為可以并肩共進的同年,那些與他存在相同信仰的人,漸漸認清了世道,他們不僅對奸歹屈僂了傲骨,甚至開始投入傾軋,為了權勢富貴不擇手段,他們越發道貌岸然,胸膛里卻早已布滿污穢。
從那時起,宇文盛明白的是一個人的力量多么薄弱,與螻蟻無異。
有一段時間他是迷惘的,在趨從流俗與堅持自我之間搖擺,幸運的是在那樣的時刻,他結識了朱子玉。
當年的急公會恍若一股清流,他們用流匪的名義行為著振救蒼生的事,宇文盛于是與朱子玉惺惺相惜,他們并不曾八拜之交,卻約定好生死與共,而最初的信仰,到底還是產生了偏移。
那時的他,再也不信通過禮律便能讓百姓得到救贖,讓奸歹得到懲罰,維護公道似乎只有一種方式,那便是以暴制暴,比如急公會眾可以讓他的政敵們,那些仗勢欺民的惡棍死于非命,他不用再向朝廷一封封彈劾舉報,結果卻是自己落得一貶再貶的境遇。
后來他認識了璇璣,他同情這個女子,想要幫助她昭血復仇,他不忍見這樣一個弱質女子名門之后身陷泥淖,一遍遍地被殘酷的命運凌辱,生存僅僅是因為仇恨。
再后來同情轉變為愛欲,也說不清誰先對誰動心,漸漸仿佛他們一齊陷入陰暗當中,楚心積慮于如何爭權奪勢,他們共同為萬氏與子女撐起一片安寧的天地,他是為了曾經的允諾,而璇璣,是為了他。
到急公會終于起事,再到起義的一敗涂地。
子玉死了,他的信仰也終于崩塌,絕望與悲憤鋪天蓋地把他卷入了漩渦,一度讓他想放棄掙扎,其實他早已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他并不是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因為自從他決定與急公會結成生死同盟時,他知道已經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勝則生敗則亡。
卻依然選擇活下去,是因璇璣那句“我不甘心”。
“但夫君若死,妾身決不茍活!”
子玉死前留給了他一條生路,他想他也許不應當辜負知己與深愛的人。
然而這么多的挫折,幾乎淪為一無所有的他,到現在,已經不再樂觀了。
雖說仿佛一切都很順利,在晉王妃的策劃下,他與賀湛相繼以不同的立場勸阻了突厥人的暴行,保全了顯望士官與多數百姓,李由在誘使奇桑踩中晉王布下的陷井,并且晉王當真予以了突厥聯軍當頭重擊,逼得奇桑不得不再度親征,與晉王在潼關一役再決高低,到了今天,終于再度走到了勝負攸關生死一線。
若只是一人生死,宇文盛也沒有什么值得惴悸了,但他知道這一役,還牽連著八望士官甚至長安數十萬百姓的生死,甚至連晉王妃都深陷其中,萬一有何紕漏,他甚至沒有勇氣去設想慘敗的結果。
所以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握著韁繩的手無法停止顫搐,他展望四周,夜色已經自坊道曲巷浮郁擴散,使得每一條道路都似乎深暗無際,唯有金光門外遙遠的天邊,夕陽下沉了,余光尚且讓天際剩那一道隱約的殘紅,仿佛上穹的神祇,悲憫的垂憐著下世,坐騎帶著宇文盛緩緩前行,走出騰業坊的北門,他這是在例行一更時的巡防,從通化門開始,確保九門以及六街平安無事。
但宇文盛知道,今夜不會太平。
通化門與春明門之間,興慶宮仍然是一片廢墟,這個地方就像是長安城一塊永恒的傷疤,提醒著所謂共治議和的滑稽荒唐,回回經過,宇文盛都會想起子玉,想起他用性命與赤誠換來的卻是君國的恥辱,一個春夏的輪回,不知這片斷壁殘垣是否有雜草滋生,宇文盛原本是從來不敢在這個地方多作停留的,但今晚他很想入內探視,無端的希望在這片廢墟里迎候戰號的再度震響,此刻殘月正在通化門外升起,而長安城終將開始另一個輪回。
當月向西流,日漸東升。
一切皆有答案。
或許是恥辱的告終,或許是希望的斷結,然而毋庸置疑的是,時光不會停留于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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