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歸來者的出路(1/2)
“婷婷生”是西市舊歲時新開張的一處酒肆,與別家不同的是,臨街一溜粉墻上,并不只有一個可供出入的豁口,當中建起一座氣派的門樓,門扇上掛著“爆炒羊羔肉”等各色炒菜的菜牌,門內便是一處庭院,院子里就設開席案,卻不是周人熟悉的膝案矮榻,也不是胡人習慣的長桌條凳,彩棚底下,竟是高方桌相對設著秋千椅,看上去煞是新鮮,不過長安眼下這季節陰雨綿綿,院子里是沒有食客樂意圖這新鮮了。
現如今倚門賣笑的胡姬已是鮮少見到了,再往里的廳堂中卻是還有,仍穿著妖艷打扮風流,只眉眼間多了幾分倨傲,對周人很有些愛搭不理,除著那些相貌出眾的郎君,她們才樂意調笑一二,殷勤的笑臉,多數都是奉獻給胡邦異族長相的食客。
酒肆門外少了許多風情,仿佛一條長街都沉悶不少,兼著這日雖說雨勢小了下來,天色仍是陰郁郁的不開朗,長街上少了許多行人,不少酒肆門可羅雀,倒只有這家婷婷生,因著多少與眾不同,生意卻還興旺。
謝瑩在門樓前下了車,立即便有婢女打了油紙傘接她,踩著木屐倒也不怕地上泥濘,可她臉色比天色還要沉郁,縱然是問得掌柜,這一段酒肆里許多賺頭,她這東家也沒有多少精神,懶洋洋一路進去,到專門給她留下的一間雅室,把木屐甩下,就癱軟在看上去與皮沙發無異,到底不如后世真皮沙發舒適的坐具上,悶悶嘆了口氣。
自從她與賀佶短暫的婚姻被韋太后宣判和離,她徹底成了滿京都長舌婦的笑柄,也把祖父謝饒平徹底激怒,令她禁足家中不許出門,好在有個疼愛寵縱她的祖母,經不得她的哭鬧,與祖父大吵了一架,謝瑩的禁足令就不了了之,只她原本就沒幾個知交好友,成了笑柄后越發惹人側目,又好在是到底算是嫁過一回,并不需要再遵奉閨閣女孩的禮教,嫁妝也仍由她支配,是以在祖母的默許下,把這間酒肆與好幾家鋪子張羅起來,也算完成了從前的心愿,日常也有打發時間的事由去處。
謝瑩知道其實在宮里以及少數顯望家中,偶爾也會嘗鮮服食炒菜,不過炒鍋卻不比后世便利,再兼周人烹飪多用動物油,那炒菜的味道便大打折扣,是以并未推廣,她便找了鐵匠,根據她的畫樣及形容打造出了炒鍋,又花重金請了不少能人,終是研榨出來可以食用的花生油及豆油,如此在婷婷生里將炒菜作為主打菜品,加上其余新鮮坐具,很快讓婷婷生的招牌在長安城打響。
只她一貫厭煩陰雨天,是以最近懶怠出門,在家中憋悶了不少時日,更因昨晚那場稀奇古怪的夢境讓她悶悶不樂,故而今日雖說并未放晴,但雨勢終究是減弱了,便想著與其在家中聽祖母、母親聒躁,還不如來婷婷生里清凈清凈。
此時她照例讓最為趁心的仆從阡陌跽坐對案相陪飲酒,卻無心如往常般與這突厥青年談情說愛,擰著眉頭仍在想昨日那場夢境。
也不知為何夢到了柳十一娘,卻又不像是柳十一娘,眉眼一個模樣,然而并無端方矜持,也沒穿著綾羅綢緞,布衣布裙很是寒酸,跪在她跟前哭哭啼啼,讓她救一個乞丐,說那乞丐病重,卻沒錢請醫,故請她施舍,夢里那乞丐渾身透著惡臭,眉眼卻還英俊,這時想來竟有些像蕭九郎的樣貌。
這夢境像極了一部影片的場景之一,轉而切換了鏡頭,直到如今偶爾還會讓她魂牽夢縈的賀燁出場,倒還是那副冷淡桀驁的模樣,背景又不知為何竟似戰場,尸骨如山血流成河,連賀燁似乎也傷勢不輕,睥睨著她,并無半點溫情:“動手吧,看在同為周人,又是夫妻一場,用你手中那把刀,給我一個痛快,別讓我做亡國奴,死在突厥人手中。”
她就忽然醒了,不知為何心里痛得厲害,好像夢中的場景確然發生過,甚至腦海中莫名其妙出現一個場景,她的確把手中的刀匕刺穿賀燁的胸膛,看他死去,喃喃自語:“別怪我,是你自作孽,是你不聽我勸阻,是你先騙了我,只有你死,我才能話下去。”
夢境與腦子里的浮現如此真實,謝瑩不以為那是自己的幻想,因為她細細追思,居然還能“憶起”柳十一娘是怎么回事,京兆柳敗落了,因為柳信宜竟然趁職務之便謀刺突厥使臣,連累滿門,男丁獲斬,女眷沒為官婢,韋太夫人及蕭氏懸梁自盡,柳十一娘因為已經出嫁,又不過只是個庶女,幸免于難,到底還是被夫家休棄,京兆蕭早在京兆柳之前便已敗落,柳十一娘流落在外,與蕭九郎重逢,蕭九郎重病將死,是她還顧念過去情誼,故而救了蕭九郎一命,并給予柳十一娘居宅一處,良田百畝,他們兩個結為夫妻,小日子倒還過得恩愛。
而那時,賀燁已經喪命,韋太后也病重將死,不,韋海池那時已經不是太后了!
她是被軟禁牢獄之中,因為這天下已經不是她的天下,不是賀周的天下!
九五之尊,已經換成了突厥可汗阿史那奇桑,至于謝瑩自己……
她蹙著眉,怎么也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是什么際遇,可她既有余力恩惠柳十一娘,應當仍舊榮華富貴。
肯定的是,柳十一娘從來不是晉王妃,也從沒得到韋太后關注,只是京兆柳一文不名的庶女,從來不曾才名遠揚,怯弱又愚笨,賀燁與她從不相識,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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