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章 首烏、獨活(1/2)
卯初時分,天光并未放亮,只那濃稠的黯沉微微有些減淡了,衙役甘上手里提著一盞風燈,晃晃悠悠邊走邊打呵欠,嘴巴還沒閉攏,猛地便被一個躥出的人影扯住了手腕,嚇得他幾乎砸了燈,瞪眼看了一陣,才沒好氣地斥道:“四混子作死么?寒天凍地起個大早裝鬼唬我,仔細說給你爹知道,看不揭你一層皮!”
吳四嘻嘻笑道:“我可不敢嚇唬甘大哥,今日真真有事相求。”
說話時就讓出了后頭跟著的寶祿及另一個小伙計焦吉,又塞給甘上一包約三百文銅錢:“甘大哥可還認得小寶?那回咱幾個可飲了一頓好酒,就是他作東,這小焦,與小寶是同鄉(xiāng),焦老爹身子不好,在七里村寄居,只封城了好幾日,焦老爹眼看便要斷藥,小焦著急,就想拜托甘大哥,好歹今日把這幾包藥送出去給他阿爺,務必天一亮,府兵出城,千萬托個穩(wěn)妥人送到。”
那焦吉忙把手里兩包草繩捆系的紙包遞上,陪笑說道:“還請甘大哥廢心,我阿爺寄住在七里村麻胡子家,因著封城,我沒法子親自回去送藥,若不托人,又怕耽擱了,另外也請甘大哥托人轉(zhuǎn)告我阿爺,說我在城里一切都好,讓阿爺好生將養(yǎng),千萬莫要為我憂心,待解了禁,我立即回去探望。”
甘上的老娘,與吳四老娘要好,兩家住得也近,他待吳四一直如自家手足,受此力所能及的請托,當然不會拒絕,把錢先塞了回去:“作死么,我兩之間你還用這些虛禮。”
寶祿阻止道:“甘大哥也不能親自出城,還需拜托給府兵,怎能少了打點。”
“真靠打點,這點錢也不頂用,你幾個就不用瞎操心了,我雖只是個衙役,憑著為人處世,一點子小事還不需錢銀打點,就放心吧。”說完話只接過焦吉提著那兩包藥,往風燈手柄上一掛,仍是晃晃悠悠進了縣衙。
吳四這才也打了個呵欠:“得,這事我算給小寶你辦妥了,趕著回去還能睡個回籠覺。”
他要走,焦吉卻不安心,跟在后頭問道:“不是我信不過甘大哥,但他真與晉王府那些府兵相熟?”
“這段時間,甘大哥忙前忙后,盡受府兵差遣了,憑甘哥活絡,交好幾人不在話下,又不是行為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吧。”
焦吉這才作罷,但仍與寶祿把吳四送回了雇所,好說歹說讓吳四把那包錢收了,兩人轉(zhuǎn)身時,方才低聲交談:“今晚咱們便要行動,那包藥可得立即交托給十人副,但望他能藏匿起來,想法子逃回長安,就算咱們事敗,也能讓分部首知悉十人首已經(jīng)叛變,如此我等家人,方能不受牽連。”
寶祿此時當然已經(jīng)收斂了嘻皮笑臉的模樣,眉頭糾成一個死結(jié):“我始終想不明白,十人首既已叛變,何故還要集合雇工一一指認,十人首可是知道咱們各自身分!可要是十人首當真叛變,十人副怕是也不能脫身了!”
“還有什么可疑?十人首若非叛變,仙棗怎會被其指認出來?可要是直接知報你我身分,柳妃公然展開逮捕,豈不是表明他乃叛徒?別忘了廣陽之志能便雖唯我等十一人,蜀王應當還有耳目潛藏太原,十人首應當心存忌憚,才不敢直接報知名冊,采取逐一指認方式,并是私下指認,這樣一來,縱然蜀王耳目,也不清楚究竟是誰背叛,十人首家眷或可不受牽連。”
志能便內(nèi)部有嚴格的尊卑等級之分,如寶祿、焦吉一類便卒,從前都是低階軍士甚至亡命之徒,他們其實并不清楚分部首、十人首等上官本名出身,只籠統(tǒng)曉得均為貴族子弟,然而能夠成為志能便者,都非孤寡,各有親人家屬為質(zhì),才至于盡可能保證他們不會降敵叛變,他們既不滿貴族特權(quán)階級,但為了一線爭取尊榮的機會,也都效忠于天皇,如今面臨生死攸關(guān),注重的除了自身性命以外,還有家人親眷的安危榮辱,所以對他們而言,絕對不能背負叛國的罪名。
焦吉的剖析,其實也不無道理。
因為吉備麻呂一旦報知名單,晉王妃為圖省事,當然會對他們公開實施抓捕,要是蜀王府在廣陽安插有耳目,不難打聽被捕者都有何人,十人之外,叛變者豈非就是十人首?所以吉備麻呂只能謊稱并不知屬從名諱,只知長相,唯有一一指認出來,待他們十人落網(wǎng),以身殉國,才能隱瞞十人首已經(jīng)叛變的事實。
蜀王并不認識十人首,更何況耳目?縱然有蜀王耳目當日往城門一觀,知道十人首長相,然而只要避免日后再碰面,十人首的身分便不會被揭穿。
在焦吉看來,十人首既然已經(jīng)叛變,必然會說服晉王妃保其安全,十人首大可隱姓埋名茍且偷生,晉王妃只要報其被捕身亡,十人首家眷便不會受到任何牽連。
他冷笑道:“想必十人首也沒想到,柳妃御下不嚴竟到此等地步,身邊區(qū)區(qū)婢女,竟會對吳四揭穿他之身份,縱然我們無一逃脫,他也休想瞞天過海!”
“可是僅憑周民傳言,分部首也不能確信十人首為叛徒,反而可能疑心十人首是被嫁禍!”寶祿說道。
“所以,我們才要夜襲縣衙,暗會十人副逃脫。”焦吉一握拳頭:“死得轟轟烈烈,才能自證清白,而只要十人副能脫身,必然也會想盡辦法聯(lián)絡分部首,告知事實真相,我們只有這一條路,再也不能瞻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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