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澤關并非一處孤隘，而是一座關城，燕趙未陷安東王軍之前，這里只有守軍駐防，朝廷為了節(jié)省軍資，鼓勵葦澤關“自負軍餉”，若無戰(zhàn)事，守軍除了日常操練之外，其實也行為稼穡之事，更有不少守軍家眷遷往關城，耕耘勞作，為守軍提供糧食供給，但如今面臨戰(zhàn)事，增兵數(shù)倍，僅憑關城糧產，自然不能讓數(shù)十萬大軍自給自足。
    而這一座關城，又座落在山明水秀之處，長見飛泉如虹，縱然是嚴寒之季，萬木凋枯，然而樓臺高聳、氣宇軒宏，自有雄壯之勢，并不會讓人感覺蕭索頹涼。
    跟著秦八郎前往先鋒營，十一娘自然不會游賞雄關景色，一路之上都如走馬觀花，但心情也難免激昂，只一想到葦澤關外已經淪陷，這樣的心情自然又會增添幾分復雜，關隘雖然堅固，奈何執(zhí)政者無能，錦繡江山已然是面臨狼煙烽火，在這里駐守的軍民，可謂朝不保夕忐忑難安，自然景致再好，也不值得稱頌。
    柳彥顯然是見過秦八郎的真容，冷不丁瞧見他居然沒帶面罩，不由怔愕當場。
    倒是根本沒有認出秦八郎身后那個侍從打扮的“少年”，竟然是他的十一妹。
    直到營房之內，被十一娘伸手重重敲了一下腦門兒，柳彥方才猶猶豫豫地問了一句：“十一妹？”
    得到再一個爆栗作為答復，柳彥方才肯定了猜測，卻仍然疑惑不已：“聽聞殿下赴藩，料到他會迫不及待來關城巡視，只沒想到十一妹竟然也隨行。”
    當然會問起韋太夫人以及家中親長安康，這么扯了一段家常，賀燁便與秦明兩人進來，于是寒喧就此結束，秦明打開一張與圖，三個男人便商談起軍務來。
    十一娘在旁聽了一陣，了解到舊歲時武威侯雖然挫敗了潘遼聯(lián)軍，暫時緩解葦澤關之危，但由于云州增兵一事沒有太大進展，武威侯不得不分出一半軍力援助云州，事實上前不久，潘、遼也總算探知新厥人棄守北境，立即集結兵力以期攻陷云州，多得武威侯援救及時，方保云州不失。
    在這樣的情況下，武威侯自然不敢攻出葦澤關收復燕趙失地，可數(shù)十萬大軍駐守在此，消耗之錢糧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這也是毛維質疑武威侯“消極不戰(zhàn)”的主要借口，實際上太后也對武威侯多少有些不滿。
    但對于軍事，十一娘并不熟諳，所以她并沒有多話，聽了一陣后，便退辭出去，向秦明的心腹佐將打聽大軍所需確實糧用，盤算起在新制成功推行之前，需要往廣陽甚至云州輸送的糧草軍需，頗覺一籌莫展。
    葦澤關城尚有一部份能夠自給，但云州城因為荒廢數(shù)十年，一但增兵，完全便要靠太原府提供糧餉，負擔不可謂不重。
    守防已然艱難，更不說出兵還得耗廢武器馬匹，向朝廷伸手在所難免，但韋太后未必甘愿，要不是為了“節(jié)省”軍需，太后也不至于采納陸離諫策，痛下決心改革稅制，并允許晉王赴藩了。
    財政問題需要十一娘負責解決，而廣陽一行，頓時讓她感覺壓力倍增。
    便將自己困在營帳里深思許久，一直到扈氏入內提醒，才醒悟過來竟然已至夜深。
    “殿下已率五千先鋒軍突襲平山。”
    扈氏這一句話讓十一娘震驚：“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要知雖然賀燁心懷志向，然而畢竟從來未曾真真正正的上過戰(zhàn)場，初來葦澤關立即便領兵突襲，這也未免太過兒戲了。
    “有柳郎將護侍殿下左右，應當不至于……”扈氏微微一頓，到底是咽下了不吉之詞：“殿下必然首戰(zhàn)告捷。”
    秦明雖然驍勇善戰(zhàn)，也更加熟悉地勢，然而他是秦八郎上官，既為“秦八郎”率部突襲，他當然不會出戰(zhàn)，雖然有三郎在賀燁身邊，但十一娘到底不是那么踏實。
    “秦將軍可是回了營帳？”
    “秦將軍也不能放心，故而留在先鋒營等候戰(zhàn)訊。”扈氏說道。
    十一娘當即決定見一見這位，扈氏便在前引路，然而秦明的焦灼卻比兩人更甚，他這時已經不能夠在營房等待了，而是去了崗哨。
    好在有秦明的心腹領路，十一娘便是接近望樓，也沒有任何阻礙。
    “殿下為何決定今日突襲？”
    對于晉王妃的詢問，秦明知無不答：“殿下認為，雖說云州薄弱，眼下并非與潘遼率部正面開戰(zhàn)時機，但也不能消極怠戰(zhàn)，偶爾發(fā)動突襲或許會有奇效，殿下一再堅持，恕卑職不能勸阻。”
    “那么這回突襲可有勝算？”外行者自然而然會關心勝負。
    秦明沉默，顯然是在斟酌答辭。
    “將軍直言即可。”
    “戰(zhàn)場上本無勝券在握之說，變數(shù)實在難以預料，再者，平山駐軍應有三萬余，而殿下只帶了五千先鋒軍。”
    這就是說，在人數(shù)上完全不占優(yōu)勢。
    十一娘卻反而鎮(zhèn)定了：“殿下并非魯莽之人，表面上勝負如此懸殊，倘若殿下沒有八成把握，便不會在倉促間作此決定。”
    秦明反倒訝異了：“王妃也懂兵法？”
    “我并不懂得排兵布陣，只不過了解幾分殿下性情而已，將軍無需過于擔憂。”
    秦明反而成為被安慰的一方，這樣的情境難免讓他產生幾分羞愧：“卑職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