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晳柔軟的手指，捏著一柄象牙梳，將修剪得格外新巧的發(fā)鬢輕輕抿得更加齊整，這才將一朵栩栩如生的寶藍(lán)色牡丹宮花簪佩往梳出新奇花樣的高髻上，襯得婦人描得格外細(xì)長的紫金鳳梢更加媚艷，乍一看仿佛貌美女子卻穿著一身內(nèi)侍服侍的高玉祥又端祥了一陣太后的妝容，到底還是在鏤金妝奩里挑出一支小巧精致的金鳳銜珠釵，輕輕插入太后的發(fā)髻，這才一合掌，笑著說道：“都妥當(dāng)了，太后可覺滿意？”
    “你這滑頭，是又想討賞了吧。”太后看著銅鏡里自己容光煥發(fā)又華貴艷麗的面貌，雖然是訓(xùn)斥的口吻，唇角卻帶著舒心的笑意：“心靈手巧、伶俐勤快，玉祥你哪里都好，就是貪財這毛病要改。”
    “奴婢要那多錢財何用？還不是為了孝敬義父與祖父二老，太后恩賞二老，二老才更有體面，這都是太后寬容慈愛，奴婢卻是蹭了個孝順美名兒。”高玉祥笑得更加歡暢，并不似其他宮人一般，在太后跟前小心謹(jǐn)慎沉靜收斂，并且時常自夸：“奴婢所言確實罷？太后當(dāng)真更加適宜艷妝，這也是太后得天獨厚，天生一雙濃眉明眸，才襯得出這份華艷高貴，若是普通人施這紫金牡丹妝，那可就是艷俗了。”
    太后從年輕時就尤其羨慕那些生了一雙修眉細(xì)眼的女子，也是因為時下更加風(fēng)行秀嫵雅麗的容貌，可她卻偏偏生了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歷來被人品評姿容，最好聽也不過“英爽”二字，再兼著一張面容唯有那雙眼睛出眾，鼻頭稍嫌圓潤，嘴唇更過豐厚，這樣的五官實在過于普通，大不符合時下省美。
    然而盡管未得天生美貌，太后卻也如同普通女子一般，尤其熱衷妝扮保養(yǎng)，好在她到底是生于世族又得幸運入宮為妃，自然不缺各色美容秘方，如今雖然已過半百，肌膚尚還瑩潤，并不顯得衰老。
    但太后過去十分執(zhí)著于雅麗的妝容，哪知前些時候得了高玉祥這么一個奇人建議，終于醒悟了自己如此妝扮才更加適宜，雖然不能與那些青春少艾相比，可自有一種別樣華貴艷麗。
    這高玉祥的奇處還不僅僅在于妝扮梳髻，竟然天生對各式香息格外敏感，能自己調(diào)配出與眾不同的薰香，就連如何保養(yǎng)肌膚，也是精通諳熟，還有一手十分了得的按捏技法，太后因為上了年紀(jì)，又需時常帶著鳳冠釵樹，肩項到底也有些難以承受，然而自從得了高玉祥近身服侍，晚晚由他揉捏按摩，酸痛感減去許多，這時就算操勞案牘，也不會覺得那樣疲勞了。
    故而高玉祥雖然調(diào)入篷萊殿不久，卻極得太后榮寵，如今簡直就是不離左右。
    “行了，便賞你金銀又如何？只要你小心服侍，今后少不了你榮華富貴，你上回說那養(yǎng)顏霜粉，可調(diào)配好了？”
    “仍需三、五日，太后容稟，日常保養(yǎng)固然離不開這些霜粉脂露，可心情舒暢也極為重要……”高玉祥壓低了聲兒，極是大膽地竟然貼近太后耳邊私語，就連站在近處的阿祿，也只聽清了一句：“……奴婢都曉得，莫如今日便試著為太后緩解？”
    美目一橫，太后輕哼一聲，卻沒有任何責(zé)備，倒像是默許了內(nèi)侍的建議。
    又聽高玉祥說道：“竇侍監(jiān)可也覺著太后最近氣色好了許多？”
    太后這才留意見心腹竇輔安不知何時入內(nèi)，悄無聲息站在一側(cè)。
    竇輔安的確已經(jīng)入內(nèi)有一陣子，冷眼看著高玉祥賣弄殷勤，心里格外不齒——再是身體殘缺不比健全男子，生得油頭粉面也是爹娘的錯，為奴為婢自然也少不得諂媚奉承，可到底也不是閨閣女流，只在脂粉釵環(huán)上用心還企圖與他這個手握禁衛(wèi)節(jié)制大權(quán)的太后心腹攀比？簡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原來這高玉祥是賈三寶另一個義子圖大海所薦，這圖大海又因為貪欲，近些年來漸漸與竇輔安有些不對付，高玉祥自得太后寵信，對待其余人甚至包括普通宮女都和氣大方，唯有對竇輔安冷嘲熱諷時常挑釁，竇大侍監(jiān)的窩火郁氣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但他歷來深知太后心性，曉得高玉祥正當(dāng)風(fēng)頭，若不是足以致命的罪名，不能將他鏟除，他可不屑于與這么一個小子競比誰更奴顏婢膝，是以尋常只作寬容不計，這時他要稟報之事也并不要緊，故而雖然眼看著高玉祥賣弄殷勤，也不阻擾，直到這時太后向他看了過來，才恭恭敬敬地行禮稟報。
    說的原來是謝瑩之仆刀傷晉王獵寵，晉王卻不追究這么一樁。
    太后格外驚訝的一挑眉梢：“這可稀罕，若依賀燁那脾性，固然會被瑩陽阻攔，也決對不會輕易放過，怎么這回竟如此大度了？”
    想到謝瑩從前讓她怨怒不已的別扭脾性，太后又一蹙眉：“看來南陽王妃那話倒不似作偽了，瑩兒大病一場，性情果然極大改變，這要是從前，仆從惹出這么大亂子，她還不驚惶失措泣不成聲，怎么做得出坦然求情之事。”
    于是便思量著待十一娘回宮，細(xì)細(xì)問上一問這三日究竟還發(fā)生了什么，卻并不如何把這樁瑣事放在心上，又問竇輔安：“可察探仔細(xì)？自從恩賞鄭雄詔令頒發(fā)，士子可有不滿？”
    “并無，足見是薛絢之小題大作。”
    太后輕笑：“我倒是以為，薛絢之雖然駁封詔令，但頗知分寸，并不曾因為諫議被否制就心生怨憤，暗下鼓動士子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