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上前，捧來果飲之際，不動聲色將一竹筒悄出袖藏，赫然托盤里。
    “筒中乃崔公親筆書信，武威伯可回府細閱，今日長話短說……燁需得秦公相助，方能不負兄長所托，此事本應由崔公出面與秦公分解，然而目下情勢，倘若崔公一見秦公，秦公再也難避韋氏忌憚，故崔公雖然掛念故交，但亦不能會面。”
    賀燁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只語音卻十分誠懇：“燁之想法，約與汝陽王看似一致，皆欲相助秦公，達成再鎮(zhèn)燕朔，不過燁相比汝陽王，眼下暫與太后同盟，故秦公之選，又看似太后與汝陽王之間。”
    兩個“看似”，實有隱情，縱然秦步云不諳權(quán)術(shù)，這時也能體會見晉王的真意。
    他深深吸氣，終于問出：“未知大王如何看待這回周厥聯(lián)軍征討蠻夷？”
    賀燁就怕秦步云毫無反應，聽這話后不由莞爾：“燁以為，此戰(zhàn)大不明智！”
    絲毫不顧武威伯這回之所以回朝，是因北疆戰(zhàn)場立功，賀燁之言論，顯然對這回交戰(zhàn)不以為然：“雖至英宗以來，燕朔關(guān)外蠻族諸多戰(zhàn)掠，然諸蠻分化若干部族，且之間各有矛盾，其實只要邊關(guān)嚴防，便能拒蠻于境外，實非險患。燁以為大周之敵患，潘逆尤在略次，居于首要則是日漸強盛之新厥、北遼！”
    一說起軍政，看似吊兒朗當狂悖不羈的少年親王難免憂形于面，語氣甚是沉重：“然而太后只圖眼下功利，助新厥統(tǒng)一諸蠻，豈非授柄于敵？新厥一旦增勢，我國卻無力束其臣服，甚至不需新厥與北遼勾通，只要新厥坐視遼、周之爭，便極有可能反為漁翁，于大周而言，坐視厥遼之爭才為智者，大可借兩國互斗消耗之機，平定內(nèi)亂強盛國勢！”
    說到這里，賀燁也不由一嘆：“奈何這等明智之見，雖曾有王公等力諫，卻被太后諸黨置若不聞，眼下情勢，新厥之大已不能避免，潘逆與北遼之盟也無能瓦消，燕朔危殆，疆域難保，可太后卻仍然為固權(quán)勢忌防勇將，將江山社稷之重交予姚潛這等廢物。”
    一雙幽深的眼睛直視秦步云：“燁承認對權(quán)位亦有所圖，只因身為賀姓子孫，如何甘見先祖列宗苦心經(jīng)營崩潰淪亡？當今韋太后若真有文皇后之德干，能保國盛民安，燁甘愿輔佐，可如今這個韋氏，一心只圖權(quán)勢輕重奸侫，甚至于逼迫君帝！兄長若非為保燁性命，決不至于屈服韋氏之威，關(guān)于詳細，崔公已然盡書密信。”
    賀燁這番開誠布公，實在讓武威伯大為震驚，因今日一見，顯然面前之人與傳言判若天淵。
    可是事關(guān)家族存亡，秦步云當然還有疑慮：“聽大王之言，似乎如今也甚岌岌可危，甚至臣今日求見，已埋禍根，未知……大王如何有這自信，能保臣之平安，甚至促成打消忌防助臣再鎮(zhèn)燕朔？”
    “今日對秦公無所隱瞞，實為將燁之生死交付，可細細想來，燁與秦公從前素未謀面，若說輕信，確然草率……燁其實不是相信秦公，而是相信徐國公之見地……也請秦公安心，燁既然與崔公議定計劃，當然能保秦公不受太后猜疑，這其中關(guān)鍵便是……”賀燁微笑，越發(fā)壓低語氣：“目下情勢，燁雖不被太后放心，但相比汝陽王，暫時還非太后心頭大患，秦公今日主動來見，當然難瞞太后耳目，不過也不需憂慮，只要如此說法……”
    賀燁再是一番授意，最后叮囑道：“并非燁不給秦公時間考慮，只因情勢緊迫，也唯有今日而已。傍晚時分，會有一個乞兒昏死貴府門外，秦公若有異議，只需將人扶入府中，若無異議，便作不察，自有路人救治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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