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新“同事”(1/2)
絲帳垂隔,葦編卷舒,偏殿里西向這個空間不算寬敞,便顯出牡丹屏下那個玉沁冰甕仿佛特別碩大,太后懼熱,立夏以來,便將日常辦公之處換移到此避陽之地,這時她斜倚龍頭憑幾,視線似乎落在冰甕渾圓的敞口,這樣似乎更覺涼爽幾分。
隔間靜謐,蕉扇落下無聲,只帶動絲帳微起悄伏,唯有太后口訴敕詔的語音,輕而明晰。
韋緗在一旁奮筆疾書,自然不是單純記錄太后語述。
敕令頒行,需以駢儷文體,莫說太后,便是許多帝王其實都沒有書詔這一文體的文才,故而才需中書舍人一類官員依據口詔擬寫,幾經修訂后方得頒行天下,故而歷朝歷代,雖難免不學無術者占據高官,但執筆擬詔者,必定不能胸無點墨,這也是行科舉以來,凡擬詔官員,多數都是進士出身的重要原因。
十一娘悄悄入帳之時,已見韋緗書成,輕聲誦知,太后微微頷首,示意韋緗可將草詔交予竇輔安,由這心腹再交中書省官員修訂。
也是直到這時,太后才留意見十一娘返回,伸手招了一招,讓她跽坐近前。
“瞧你這滿面凝肅,可是四娘也有什么為難事?”
因著王七郎的緣故,柳蓁唯有對十一娘這堂妹親近幾分,這事太后一直清楚,當年王十五娘遇險,柳蓁豈不就是央告了十一娘入宮打探?那么今日請見,其實不算奇異,若柳蓁毫無動靜,事情才顯得有些詭異了。
原來太后初聞柳蓁請見時的別外吃驚,其實只是裝模作樣而已。
反而十一娘起初是當真震驚,只不過在見過柳蓁之后,才感“原來如此”。
這時聽她這樣回應——
“四姐是為三哥之事,滿懷擔憂……世父才剛調任江南道,三哥不知為何便求轉調征軍,四姐苦勸,三哥仍舊堅持,眼看著無法挽回,四姐無可奈何之際,才冒昧請見,是讓我再盡努力,看看能否勸解三哥回心轉意。”
歷來戍守邊軍,都是多多益善,只因戍軍不比禁軍,尋常苦累不提,也更多可能會奉令出征,一旦上了戰場,生死便不能保證,危險更甚,因此雖戍軍也不會魯莽征用不明底細者,但如柳彥這樣的世家子弟禁軍士勇,倘若自愿調任戍防,朝廷當然是持鼓勵態度,更別說柳彥這回是要轉調征軍,直接請命上戰場。
又有柳信宜、柳均宜兩個叔父鼎力支持,為他奔走請調,這事更加十拿九穩。
要說柳彥轉調征軍如此容易,為何拖延至今?
難處就在他是京兆柳子弟,并且還是嫡宗承嗣長孫。
戰場多風險,更兼大周從英宗以來,就有重文輕武的跡象,即使取得戰功,也不如文官尊榮,世家子弟對從軍的熱情不高,更不說承嗣長孫對顯望門第而言何等重要,家長又怎能許他任性犯險。
柳譽宜若是對獨子從征一事不聞不問,太后必生疑心。
但這時柳譽宜已經調任江南鞭長莫及,太夫人借這機會利用柳均宜這個師長鼓動一腔熱血的柳彥遠赴戰場,讓他置身險境才是恰當時機。
更不說因為最近動用儲備財糧繼續支援新厥征蠻一事,政事堂與宗政堂因意見相左吵得不可開交,太后于朝議時慷慨結詞,為諸蠻屢屢劫掠疆城,導致民不聊生家破人亡甚至被擄蠻部而痛心疾首,堅稱是為平息邊亂庇護國民,才必須支持已經示誠效忠的新厥統一諸蠻,立意之仁德,眼光之廣遠,又在中書省主書徐修能帶領下,不少士人以詩賦贊揚,對軍政一無所知卻空有滿腔熱血的百姓無不崇頌太后胸懷,居然不少壯士受輿論鼓動而自愿從軍甘往戰場,可謂群情激昂,在如此大勢下,柳彥被親長鼓動請調從征豈不情理之中?
柳彥從征一事,不可避免會驚動韋元平,更別說職責為監視百官的竇輔安了,消息早就傳到太后耳中,也斷定是太夫人“釜底抽薪”的意圖,太后甚至交待了韋元平提醒柳彥莫要中計,奈何柳彥“中毒已深”,根本不為所動,也難怪身為長姐的柳蓁病急亂投醫,居然寄望于十一娘這個堂妹身上。
“四姐既然都無功而返,更何況我?”十一娘苦笑道:“但四姐既然不惜請見相求,還望太后允準,許兒一日沐假。”
其實要阻止柳彥前往疆場,還有一個辦法便是下令所屬衛部不準請調,太后猜測柳蓁這回請見也許懷有這層心思,但十一娘不可能作此不情之請,眼下太后分明主張征服諸蠻,這一主張又甚得民心,朝廷既然鼓勵從軍出征,若是為柳彥一人鬧出什么不利民心的風波,那豈不是節外生枝?太后任是多想拉攏十一娘,也不可能為此有損大局之事。
因而這時十一娘只求準假,太后倒甚覺安慰,再一次暗贊丫頭懂得進退。
“一日太短,干脆我便許你十日假期。”太后如此慷慨,再度讓十一娘銘感肺腑。
“十四郎離京兩月余,瑩陽孤身一人未免寂寞,這十日你便好好陪一陪她,也算安慰。”太后又道:“三郎熱血果敢,果是我大周好男兒,只四娘到底是他長姐,有所擔心也是人之常情……如此,伊伊不妨轉告四娘,就說我會交待下去,三郎若往征場,雖說難免與蠻人交戰,軍中也有照顧,若能爭得戰功,朝廷定會褒賞,如此四娘也能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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