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當(dāng)然沒有真正聽從十一娘的建議嚴(yán)審碧波，只揮了一揮衣袖，下令將碧波扣押含象殿，待打發(fā)了一眾，只留下一直在殿內(nèi)旁觀的靈藥，開門見山便問：“你可是忘了我早前提醒，莫將事態(tài)鬧得收不了場！這回你可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害殺世族閨閣，導(dǎo)致人命喪禁內(nèi)，如今被人拆穿，我且問你，你打算如何收場？”
    早在太后縱容柳十一娘當(dāng)眾追察這一兇案時，靈藥倒也回過神來自己多半是失誤定錯了目標(biāo)，她固然想不明白太后有心誤導(dǎo)的原因，但既然決心行為這狠毒之事，也早盤算好了交待應(yīng)對的借口，這時雖表面上難免驚惶，更有一股因為敗局已定造成的沮喪懊惱，分辯之辭卻還條理分明：“太后恕罪，婢子此行雖是自作主張，起初考量著，也確是百利無害……倘若太后是欲黜落王十五娘，論其如何自辯，畢竟是逼死人命，王十五娘無論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只能吃這啞巴虧。”
    見太后雖說臉色肅厲，卻并沒打斷自己的申辯，靈藥那顆懸在嗓眼的心這才回落幾分，她維持著匍匐的姿態(tài)，摁在地面的指掌卻略微松弛，接下來的話說得越發(fā)堅決：“另一方面，赫連九娘實為劉修儀害殺，有這把柄，隨時可任太后利用，若將來要清除這姑姪二人，也不需再廢周折，便連榮國夫人，因這把柄也不敢再如從前般囂張。”
    靈藥深吸口氣：“即便事漏，抑或太后并不愿針對王十五娘，只要將劉修儀姑姪合謀公之于眾，也不會留下任何紕漏，即便劉修儀本人，也不會想到碧波是被婢子指使，碧波不過區(qū)區(qū)宮人，劉修儀這個主人難逃其咎。”
    待說完這番話，靈藥毫不猶豫又再叩拜：“婢子雖然大膽，卻決不敢為有損太后之事，行事之前，也曾衡量利害與益弊，并非只憑一時沖動，還望太后明鑒。”
    其實這些彎彎繞繞根本無需靈藥廢話，太后早就胸有成竹，若非堅信事態(tài)無論怎么發(fā)展，對她都沒分毫害處，她也不會任憑十一娘當(dāng)眾盤查，是以這時也只是淡淡一笑：“我之前特允就此打住，今后你謹(jǐn)記再不能自作主張，這回你雖冒進(jìn)，到底沒被一己私欲沖昏頭腦，我也不再追究。”
    待靈藥又表達(dá)了一番千恩萬謝心悅誠服，太后才將她打發(fā)，詔見心腹宦官竇輔安，笑問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待？”
    “太后有意放過盧三娘，應(yīng)當(dāng)也是為了進(jìn)一步考較春鶯與靈藥誰更稱心，只小奴品度來，似乎也存著考驗柳十一娘這層意思……”太監(jiān)說完這話微微一頓，眼瞧著太后笑意更深，連忙也是一臉訶諛：“看來是小奴饒幸，猜中了太后心思。”
    “果然還是你最能體會我心中所想。”太后頷首：“我主要是為了試探十一娘品性，那日她雖聲稱與王十五娘及柳四娘姑嫂交好，憑著王七郎曾經(jīng)救她一條性命，我倒也相信，可十一娘年紀(jì)雖小，看著那謹(jǐn)慎沉穩(wěn)卻勝過多少成年，往往私欲太重者，又有這樣心機(jī)沉府，交好之說不過是虛偽罷了，真要遇見險要關(guān)頭，大多都是袖手自保，即便求情，也是不輕不重。”
    太后說著話卻站起身來，任由竇輔安躬腰扶侍，她一邊踱步往外，一邊說道：“我在柳、謝兩家閨秀中擇選，是因何事你也清楚，智計固然重要，卻也不能太過奸滑，否則將來不易控制，倒有可能養(yǎng)虎為患，今日這么一試，十一娘毫不猶豫為王十五娘出頭固然讓我滿意，更加驚喜則是，她竟然真有本事助王十五娘脫身誹謗。”
    竇輔安鮮少聽太后如此盛贊一個人，更何況是個閨閣女子，更何況還是韋太夫人的親孫女，他這時一邊點(diǎn)頭哈腰，一邊遲疑著是否該提醒太后一聲——柳十一娘再是機(jī)智，用來始終沒有謝氏閨秀那樣令人放心。
    就聽太后繼續(xù)稱贊道：“更讓我奇異則是，這孩子對分寸掌握，簡直就是適到好處，今日她明知單憑碧波露出那一點(diǎn)破綻，不足以追問出實情，點(diǎn)到即止，將主動權(quán)交還予我，甚至沒因而質(zhì)疑劉氏姑侄與兇案相關(guān)，當(dāng)然也是知曉其中利害！盧銳才鬧出一件人命，卻毫發(fā)無傷，更何況劉氏貴為九嬪，今日十一娘一番表現(xiàn)，避其鋒芒，然而卻準(zhǔn)確利用碧波這個行兇者心態(tài)逼問，使蹊蹺展露人前，轉(zhuǎn)而見好就收，若不是我在場耳聞目睹，實不相信一個十歲大小丫頭，竟有此能力。”
    于是竇輔安只好先拍太后馬屁：“要不是太后本無意對付王十五娘，又怎容柳十一娘翻轉(zhuǎn)勢態(tài)，說來，這都是太后公允明智……只是……柳十一娘今日見好就收，卻像洞悉太后心思一般，小奴也覺驚異得很。”
    “你是沒看見她，自打劉氏入殿，一直在暗中打量，枉劉氏自詡智計多謀，卻常常摁捺不住身后有榮國公府撐腰而張狂畢現(xiàn)，今日又表現(xiàn)得這般急切，明眼人不難看出兩件，一來她對我不敬，再者是針對王十五娘。憑柳十一娘智計，當(dāng)然明白此事不是僅憑巧言善辯就能水落石出，要對付劉氏及其身后榮國公府，必須得靠實據(jù)。”
    見太后似乎拿定注意，竇輔安咬咬牙，終究還是提醒：“可是太后，柳十一娘畢竟是韋太夫人親孫女，要萬一韋太夫人心懷二意，柳十一娘只怕不能對太后竭盡忠誠。”
    “是個好苗子，就值得爭取。”太后卻如不以為意般，微笑說道：“這就得看我與四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