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恩服之術(1/2)
碧奴被十一娘問得怔住,呆愕了好一陣才回答:“婢子當年年紀小,更說不上什么見識,因見村鄰有人逼于無奈賣兒鬻女,都是哭得天昏地慘,聽多了那些為人奴婢受苦受難之說,故而才不忍心讓弟弟受罪,也是婢子幸運,得天所庇,遇見主家如此富貴卻仁善門第,莫說不曾受苦,也不知比自由身時多少優(yōu)渥,早就沒那堅持,倘若小娘子有意,莫說弟弟,便連舅舅一家也甘愿為奴,報主家恩庇之義?!?
這話顯然是誤解了十一娘的用意。
十一娘不由失笑:“我原本還以為你雖生于貧寒卻不甘認命呢,打算著讓你弟弟走科舉之途,是以才堅持不讓他淪落為奴籍?!?
聽了這話,碧奴急得連連擺手:“婢子哪敢有那樣奢想,不瞞小娘子,別說科舉,憑婢子原本家境,弟弟倘若得上天眷顧順順利利長大,娶得個本份女子為妻,有子嗣繼承香火,一生衣食無憂,就算最美滿不過了。”
十一娘頗有些疑惑:“我也曾經聽說,各州縣都有設學,雖入學者多為大戶子弟,也不限于平民,但凡有那志愿,又能通過州縣小試,不是沒有成為生員機會,雖說如今不比重前,平民子弟通過科舉入仕難之又難,但征為吏員尚也可能,總歸是條出路?!?
這話倒也不是十一娘脫離實際,大周頗重文教,周太宗當年下令于州縣設置學堂,不僅針對各地大戶,尤其醫(yī)學、律學、算學等科,入學門檻頗低,不乏平民子弟,雖平民出身的生員鮮少能試舉高中,但也不是絕對,比如高宗時,便有一平民出身的生員進士及第,后來甚至拜相!
就說先帝德宗朝,官制已然腐壞,試舉請托之風劇漲,然而也有個貧寒農戶出身者,入州學習律法,一步步升遷,竟然官至刑部司郎中,可惜六十而卒,否則大有希望升任侍郎。當然,這也是因為主管司法一類官職為清貴世家所鄙,名門子弟多不愿任判案審斷一類職務,是以才會被貧微出身“揀漏”。
所以十一娘一直以為即便出身平民農戶,只要心懷志愿,至少仍有習識文教的機會,碧奴當年堅持不讓弟弟沒入奴籍,也許是存著期望弟弟將來入仕,改變門庭的愿景。
哪知碧奴竟然完全不作此想,聽了十一娘的話后竟然笑了出來:“哪有這么容易,州學縣學雖有,然而據(jù)婢子所知,得入者不說全是衣冠戶,起碼也得家境殷實,否則即便有那機緣通過入學試,衣食倒還不算什么,那些紙墨筆硯一年耗廢就能讓人焦頭爛額,更不說貧民之家,根本不可能會有書卷,往上數(shù)個祖宗八代都找不出個識字人,子侄不可能天生識字,但大字不識者,又怎能通過入學試?也只有萬中之一因機緣巧合能得貴人指教,雖出身貧寒才得入仕之幸?!?
碧奴又再搖頭:“不怕小娘子笑話,婢子在賣身為奴前,連卷書軸都不曾親眼得見過呢,后來進了柳宅,才曉得書卷長什么模樣,不說其余,光是裝裱,就得好幾萬錢,足以抵一家四口這輩子花耗了,婢子曾居村曲,有戶相對也算富裕,家中不過有冊經折裝之佛經,就視為傳家寶般世代相傳,后來因為保管不當,書上字跡模糊得看都看不清,那戶人家也當祖宗般供著,因為家有一書,往常在普通農人面前都是昂首挺胸,后來那場洪澇,戶主連子孫都不救,拼命將那冊佛經搶救下來。”
想到前塵往事,碧奴不無唏噓:“婢子是萬萬不曾預料,竟有幸受姜姬授習識字,婢子當年學會寫自己名姓,簡直沒有痛哭流涕,小娘子不知,之于平民百姓而言,倘若子侄能寫名姓,連娶妻都順遂不少,甚至女家不求聘禮,白白嫁個女兒還以為是莫大幸事!”
十一娘還是裴五娘時,自認為比普通閨秀知曉不少民情政務,然而卻真不知道這些細微末節(jié),她只看著身邊就算仆婢也都會寫算,還以為普通百姓起碼也能識字,只不過未習經史律法,也不會詩賦而已,哪曾料竟是這般光景?
盡管如此,可十一娘本就打算好的事,也沒就此作罷,她笑著說道:“是我孤陋寡聞了,碧奴,有一些事,我也只能放心交予你,故而待你不比普通,本是想著成全你心中愿望,也算是報酬這些年來你忠心耿耿,今日與你這么一交談,才明白我是誤解了?!?
見碧奴因這話略有驚惶,十一娘連忙握住了她的手:“我上回聽薛六哥提道一句,要為昭兒找個僮子,突就想到你有回說起你阿弟力氣大,雖未經正式學習,自制竹箭便能獵到野兔,來京后經過管事教授,這時也會寫算,我是想著,莫如我與薛六哥說一聲,便讓你弟弟為昭兒僮子,一來他年歲要比昭兒較長,不至于縱容昭兒淘氣,再者力氣大筋骨好,若得訓導,將來可為昭兒武衛(wèi),跟著昭兒進學,文識上自然不愁長進,怎么也比留在莊上強,賣身之事你也莫愁,我信得過你,當然就信得過你弟弟,不在那張身契?!?
碧奴聽這番話,只有喜不自禁,一應虛辭全免,只匍匐叩首下去:“小娘子對奴一家厚恩深慈,奴只覺銘心刻骨,今生難以為報,只有一句,無論是婢子,抑或阿弟,包括舅父一家,此生但憑小娘子驅使?!?
十一娘也不客套:“我就是為了你姐弟二人忠心,碧奴記住,我要你阿弟如護你般周護昭兒?!?
碧奴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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