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酣暢淋漓的棋逢對手(1/2)
宇文明府一片盛情為陸離準備那間客舍終究是沒有用上。
正月初三,陰沉沉的天光直到辰時才有幾分清透,長安內衙角門外,眼眶發紅的主人相送客人出門,環揖目送車馬遠行,轉身時卻險些被自家門檻絆了一跤,虧得仆從眼疾手快扶穩,宇文盛剛剛站穩便推開仆從,踉蹌著一邊往里走,一邊卻仰面大笑:“痛快,痛快!真乃酣暢淋漓!”
仆從驚怔不語——主人這是輸了?上回見主人這般連呼“痛快”,可得追溯到七、八年前!
而陸離才上馬車,幾乎也是立即仰面躺倒,嚇得隨行仆從手足無措,好在陸離雖然雙目緊閉,尚有知覺寬慰隨從:“無礙,困倦而已,休得大驚小怪,驚擾父祖掛心。”
又過兩日,正月初五,十一娘前往薛府。
雖然她元正日入宮已經確定了伴讀資格,然而并沒如謝瑩一般當日就被太后留在宮禁,是因公主伴讀人選還需擴充,在這之前十一娘無需倉促“上崗”,而元正日已經停了一節“琴課”,眼看著不久的將來一旦“上崗”必定便會耽擱“琴課”,今日十一娘當然要抓緊這最后的自由看望薛昭。
哪知才進陸離居院,便見昭兒眼淚花花的迎出,一見十一娘更是淚如泉涌,拉著十一娘就往暖閣里走:“阿姑,你看看耶耶罷,睡了兩日未醒,仿佛有些發熱,可耶耶叮囑切莫驚動左大夫,免得曾祖父與大父擔憂。”
十一娘聞言心頭一沉,加快步伐二話不說就往暖閣。
婢女阿福心知十一娘與主人既有師生之誼又交好如異姓兄妹,并沒有阻撓,十一娘就這么暢通無阻的到了陸離床前。
男子長發披散面色蒼白,氣息恍若游絲一般,無知無覺地仰臥,清瘦的面頰更顯輪廓分明,雖陷沉睡,眉心卻還微蹙著,十一娘一觸額頭,果然覺得微微燙手,然而當觸掌心,卻又冰冷,她幾乎下意識就去把脈,卻還不忘告誡薛昭:“年節中,切莫哭哭啼啼,大不吉利,放心,耶耶應當無事。”
可她心里沒有底,本就是初習切脈,因為慌亂越發感覺不到脈息疾慢虛實如何。
也沒有注意原本昏睡的人這時黑睫輕顫,緩緩睜開眼睛。
有那么一瞬間,陸離只覺夢境里的女子幻化成清醒之后的眼前,分明只是安靜跽坐著,卻總讓他屏息而不能移目,一切都模糊不清,唯有她雋長秀眉的顰蹙,濃長羽睫的起伏,嫵雅唇角的張弛,輕微得有若需要經過千百時長緩慢綻開那朵芳菲每一秒息的纖毫變化,在他眼里,卻是如此清晰。
只是一剎時的恍惚,足以讓他翻轉手腕,十指相握。
可是卻驚擾了分明無措卻全神貫注的女子,清湛幽黑的眼睛迎視向他。
這一雙眼,一如記憶當中。
陸離一下子就清明起來,從眼底到心脈。
其實是有如清泠淌過的,潺潺舒緩,然而那涓流懸垂擊心,隱隱作痛。
不過他的眼底,終究是隱藏了情緒里的沉痛,浮現出溫和笑意。
不舍得,卻在徹底清醒時已經松手。
松開了她的,指掌卻在收回時,于衾被隔擋里,握緊了自己的。
指尖觸在掌心,一樣的冰冷。
他笑,半撐身體坐起,這時才看清床邊高興得又再哭泣的薛昭。
“耶耶,你總算醒了。”男孩直撲向父親懷里,眼淚浸濕衣襟,語氣卻驚喜非常。
“昭兒,耶耶無礙。”陸離安慰著視若親出的孩子:“耶耶餓了,你去囑咐仆婢準備膳食。”
暖閣里再無旁人,陸離才寬慰床前女子:“我沒事,與宇文明府那三局棋弈下得久了些,長時不曾熬夜,難免困倦。”又立即岔開話題:“五妹何時學會替人診脈?”
“師公送那金匱遺書,關于醫術卷倒是易得讀懂,我一時好奇,便與十四郎一塊鉆研,他便教我切脈,不過也只是學了些皮毛而已,不頂用。”十一娘忙問:“陸哥當真覺得無礙?可不能大意,雖年節下不好驚動長輩,也不能不顧身子,我才剛試你額頭,確是些發熱。”
“我入冬便是這樣,時常有些低熱,左大夫也說了無礙,太過依賴藥炙反而無益。”
“陸哥今后可不能再這樣,即便為了接近宇文盛,總不能拿身體作賭。”
“我也是許久不曾棋逢對手。”陸離輕輕一笑:“要說來,小勝宇文盛確比當年大負五妹難度要小,小許多。”
十一娘噎住,好半天才沒好氣說道:“是,當年你與十一弟作賭,便是看誰在有限時間內輸在我那手臭棋上,回回都是十一弟取勝,這么多年,你是想輸都輸不成。”忽而又想到瑩陽真人,十一娘笑道:“阿姑如今可愛與我對弈,因我總不是她對手,只每回必須叫上十四郎在旁點評,其實都是下得一手臭棋,十四郎既要讓阿姑滿意,又不能表現出純屬奉承,點評起來斟詞酌句絞盡腦汁,又不能推脫,當真可樂。”
見十一娘沒再糾結自己這回險些沒耗得油盡燈枯,陸離暗暗吁一口氣,披衣起身,將那金匱遺書交還十一娘:“無能為力,看來我也決非有緣人。”
“陸哥也不能參透?”十一娘難免有些失望。
“翻察不少古籍道書,大約能看懂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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