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環(huán)境如此嚴(yán)峻，鬼魂就算在陰間也得吃苦受罪，因此它們變得更加焦慮和憤怒。
    漆黑之山討伐團(tuán)的出現(xiàn)像是打碎一座大壩，浩浩蕩蕩的鬼魂大潮涌向冥河盡頭。
    “至少幾百萬鬼魂……”微十月飛在高空當(dāng)中。
    “我還從沒見過這樣的情形。”法洛莎徒步前進(jìn)，鬼魂們自覺避開生者的氣息，她就像激流中的一塊礁石，如水的鬼魂們紛紛在她身邊劃過。
    這些鬼魂觸如堅(jiān)冰，法洛莎每次碰到它們，便感徹骨凍寒，但這正是她的追求，她想從鬼魂半透明的霧狀外殼上讀出記憶跟情緒。
    鬼魂真是奇異，生前竭力掩蓋的情緒和心理，如今昭然若揭，彼此心靈透明，再無遮擋手段。
    近千萬的鬼魂里，自然死亡的只占一半，更多的死于爭斗、謀殺、疾病以及饑餓。
    “死人真多啊，它們無邊無際，如果全都回到人間，一定是個盛況。”尹絲塔天真地說。
    “一點(diǎn)也不好，死人越多，人們越害怕死亡，波莫爾蒂的力量也就越強(qiáng)大。”鑰光知道神秘者的部分原理，即便她曾見過諸般詭異，她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如果波莫爾蒂現(xiàn)身，必是一場惡戰(zhàn)。
    在鬼魂們行進(jìn)的終點(diǎn)，冥土巨神波莫爾蒂冷酷等候，經(jīng)過多年經(jīng)營，其力量只怕格外強(qiáng)盛。
    “你怕波莫爾蒂，鬼魂們卻不怕。”賽博妖鬼說。
    “為什么？波莫爾蒂是統(tǒng)治眾鬼的神秘者，鬼魂們沒有還手之力，一旦波莫爾蒂現(xiàn)身，再多的鬼魂都會被收走。”鑰光不以為意。
    身旁的鬼魂聽到鑰光的話，卻沒有顯出絲毫動搖，從它們琉璃般透徹的心靈中透出的，更多是輕蔑及無畏。
    “看看這些鬼魂吧，它們不懼怕死亡，因?yàn)樗鼈円呀?jīng)歷過死亡；它們不懼怕痛苦，因?yàn)樗鼈円殉惺苓^痛苦；它們不懼怕強(qiáng)權(quán)，因?yàn)樗鼈円炎咴诜磳?qiáng)權(quán)的路上。”賽博妖鬼說。
    “……不可思議……”鑰光難以理解。但她感到自己正成為某種更偉大事業(yè)的一部分。
    鑰光原先供職于公司聯(lián)盟，作為特派專員去對抗遠(yuǎn)古神秘者，就像一根針，不斷刺擊敵人的薄弱點(diǎn)。而她現(xiàn)在感覺自己像洪流中的一滴水花，她不但可以親自聆聽這浩浩蕩蕩的濤聲，還能追隨眾水撞向鐵壁！
    鬼魂向前迫近，身邊的冥河浩蕩涌動，鬼魂們只要沿冥河走，便能找到用來轉(zhuǎn)世重生的漩渦之門。
    法洛莎漫步死后世界，覺得好笑，自己曾厭恨陽光太熱，冬風(fēng)太冷，狂風(fēng)太烈，暴雨太吵……此刻在這蒼白陰冷的陰曹地府，卻無比懷念人類世界的每分每秒。
    她的手觸碰鬼魂，閱讀他們的畢生經(jīng)驗(yàn)，她的思緒飛得好快，與法洛莎的神識相比，人的一生真的被濃縮成幾行語句，眨眼就能看完。有人弱冠之年死于意外，有人走投無路相約自盡，有人罹患絕癥不治而亡，有人中產(chǎn)之家壽終正寢……
    “一個魔女也沒有。”法洛莎忽道。
    “魔女們的靈魂不受死后世界管理，甚至不受這個星球的規(guī)則來管理，她們死后，恐怕回到的是星空當(dāng)中。”賽博妖鬼說。
    “魔女們像流星一樣墜入母親們的產(chǎn)房，現(xiàn)在我明白了——魔女確實(shí)搶占了人類文明繁衍的機(jī)會，每有一個嬰兒被魔女所‘占領(lǐng)’，這里的鬼魂就少投胎一個。而魔女們又不能繁殖，如果魔女越來越多，鬼魂們就只能在這死后世界面面相覷，無路可走。”法洛莎說。
    “那魔女們真的是‘外來、入侵’的物種了。”微十月說。
    她的話大概沒有惡意，卻讓法洛莎倍感冒犯。
    是的，魔女們毫無疑問是從星空之地降臨到這個星球上來的，但這么多年，魔女與人類文明互動、交融，交戰(zhàn)又合作，互相爭奪競爭空間，又能包容團(tuán)結(jié)，放下成見。到微十月嘴里，卻又只剩下幾個字：外來、入侵的物種！
    法洛莎很滿意，自己現(xiàn)在會自覺以魔女的全局高度來思考事情。她不能發(fā)脾氣來指責(zé)微十月，也不該以個人立場來回復(fù)，她得說清楚這一切。
    “沒有必要分的太清楚，魔女們也不是自愿要來這里的，我們只能想辦法找清楚我們之間的最大共同利益。時至今日每個人都得承認(rèn)：這個文明若是沒有魔女，將會大為乏味。”法洛莎輕笑。
    微十月不敢面對法洛莎，但她心說自己只是不想浪費(fèi)唇舌而已，于是她振翼前行，越過眾鬼前往迷障當(dāng)中，偵查一番，隨后再度歸返。
    “前面是一片迷霧！”微十月宣布。
    “霧？”法洛莎好奇。
    “濃重的霧氣，我在霧氣中看到了許多幽影，也許無害。”微十月說。
    “現(xiàn)在除了前進(jìn)沒有別的辦法了！”細(xì)田義行大喊，“我也知道這個地方有一片霧氣，我曾在里面看到了上百個尸體，只是令人心驚膽戰(zhàn)，不會真的傷到我們的！”
    鬼魂之潮超過百萬之眾，浩蕩無際，它們一直在等待合適的機(jī)會出擊，哪怕細(xì)田義行在這里大喊止步，它們也不可能停下。
    大霧在前方彌漫。
    那霧瘴果然如微十月所說，極致廣袤，但所有鬼魂形成一片無邊的浪潮，一頭扎進(jìn)迷霧當(dāng)中，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