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土蜘蛛去港口接老鼠人。
    沿途她經(jīng)過一個巨大的舊鞋市場，全世界人的二手鞋都被賣到熱樹洲來了，成為當(dāng)?shù)厝烁傁嗖少彽膶毼铩?
    各種各樣的名牌鞋、仿造鞋以及平平無奇的流水線產(chǎn)品，對他們來說都很值得一買，來贊格斯之前，很多人還沒意識到鞋子的意義，他們都是貧窮至極的人，一雙鞋就算高消費了。
    這里會永遠窘迫下去。土蜘蛛默想。沒有辦法讓這些人富起來。
    她開著自己的小野鹿忽感到提心吊膽，她的蜘蛛感應(yīng)總是給她及時反饋。
    在港口前停下，她拿出手機刷刷資訊，這才發(fā)現(xiàn)贊格斯要變天了。
    一個小時內(nèi)，媒體消息的內(nèi)容變了三次。第一次說軍閥基斯變成了一個金人；第二次說基斯被槍決了；第三次又有消息說基斯逃出了城市。
    賽博妖鬼已經(jīng)離開，留下土蜘蛛獨身一人，她的附肢不安地刮擦著車輛外面的油漆，仿佛要把它們?nèi)枷飨聛硪话恪?
    「土蜘蛛？你還在城里嗎？快逃吧！」立烏帽子通過小隊頻道向土蜘蛛發(fā)訊。
    「發(fā)生什么事了？」土蜘蛛錯愕。
    「中間人得到消息，基斯的別墅里發(fā)生了大戰(zhàn)，現(xiàn)在基斯不知所蹤，而黑豹會的人要接管整個城市了！」
    「什么……」土蜘蛛忍不住說，「基斯被打敗了？」
    「沒有人知道基斯在哪，他的手下正在市中心跟黑豹會的人廝殺，你快回來——」立烏帽子的聲音戛然而止，那里似乎發(fā)生了槍戰(zhàn)。
    「社長！」土蜘蛛驚叫。
    土蜘蛛硬著頭皮，把她的破敞篷車開到港口倉庫。
    人們多少都得到了消息，這里的裝卸工們都暫時停下手頭工作。
    黑人和白人涇渭分明地區(qū)別開來，抱著戒備和敵意望向彼此。
    土蜘蛛害怕地揀側(cè)面道路進入港口。
    當(dāng)她開下坡道、靠近指定倉庫的時候，她聽到機器嘎嘎作響，回頭便見防爆閘門從她身后落下。
    土蜘蛛首先慶幸來得快，如果她再慢幾分鐘就要被擋在港口外面了。
    轉(zhuǎn)瞬間她又想到更可怕的事——這意味著她沒法離開港口，暫時被困在這地方了。
    這輛小破車可沖不開哨卡。
    懷著揮之不去的緊張感，土蜘蛛來到指定的倉庫，它大致有十米高，像個黑色要塞一樣落在地上，歸贊格斯倉儲公司管理。
    她靈巧的耳力聽到室內(nèi)傳來接連不斷的「簌簌」聲，仿佛上萬個細小生物在互相摩擦、用力嘶叫一樣。
    得把這些老鼠人接走……
    心里想的是這樣，但土蜘蛛仍掛念贊格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在車?yán)镒藥追昼?，不斷收集新聞資訊。
    有人上傳了市中心里的情況，那里的槍戰(zhàn)場面相當(dāng)激烈，基斯手下悍不畏死的近衛(wèi)隊正和成千上萬自發(fā)涌起的黑人火并。
    一方高喊著基斯的名字，一方還以更加尖銳的呼嘯。
    想到這樣可怕的流血情境就發(fā)生在二十公里外的市中心，土蜘蛛便覺心驚膽戰(zhàn)。
    贊格斯連最表面的平靜都已經(jīng)毀掉了，土蜘蛛心神不寧地想著。
    而自己還滯留在這里，跟一群大老鼠……
    她走到倉庫門口，用力將門拉開，從中傳出一種濃重的怪味。
    土蜘蛛驚異地看著里面上千個攢動的鼠腦袋和無數(shù)晃動的尾巴，鼠人！這倉庫里堆滿了鼠人！
    「嘿咻……終于看到陽光了……」一個身材纖瘦的鼠少女從倉庫門口附近的柜子上跳下來。
    她有著一雙渾圓鼠耳，皮膚是深褐色的，有著一對明亮撲閃的金色眼
    睛，將自己裹在一件漂亮的黑色短斗篷之下，比她那些佝僂的同類要顯得可愛許多。
    她讓身后亂糟糟的鼠人們都排成一列。
    它們中有許多強壯魁梧的個體，比常人要高出一大截，與身旁的置物架等高，但即便是它們中最勇猛的也甘愿聽從小鼠女的指導(dǎo)。
    「列隊、出發(fā)！」小鼠女下達命令，隨后就帶它們往外走。
    「等會——外面太亂了！」土蜘蛛趕忙攔住小鼠女，「我是土蜘蛛，請聽我一言，先別走。」
    「我的名字是莎莉，發(fā)生了什么？」莎莉向外探頭探腦。
    港口非常寂靜，沉睡在熱風(fēng)當(dāng)中。
    船只不再卸貨，船長和貨物管理員們都保持密切聯(lián)絡(luò)，仿佛有什么協(xié)議尚未達成，船上的水兵們都進入戰(zhàn)斗崗位，嚴(yán)陣以待。
    整座港口包括贊格斯城本身都處在一種恐懼的寂靜當(dāng)中。
    黑豹會的人跟基斯軍閥全面交火，按理說他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應(yīng)及時采取行動面對。
    但他們又都畏懼至極，以至于不敢動手。
    如果基斯贏了，所有黑人都會遭到清算；而如果奧托萬贏了，贊格斯將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種凝固的恐懼感讓土蜘蛛也幾乎說不出話。
    「城里正在起事，我也不知這時候他們見到一大群鼠人會不會神經(jīng)緊繃……」土蜘蛛低頭看賽博妖鬼給她的新指示，「——噢！它讓我們用港口的火車走?！?
    土蜘蛛滿心摸不著頭腦，她不知港鐵聯(lián)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