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凈除(1/2)
徐煬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屬于公司,地磚、窗戶、墻壁、穹頂、燈具、廣告牌、箱體、載具,更不用說商品了。
過去曾經想過公司人的尸體是否屬于公司,在查閱了員工手冊之后,徐煬確認尸體也是公司的,通常被用于實驗。
一切都寫在厚厚的入職協議里,倘若有第二種選擇,沒人愿意簽署,可是人不能不工作。
新泰西洲一名研究社會形態學的魔女莎隆·布朗指出,這個世界在魔女時代后就進入了公司時代,而缺少了一個在正常歷史演化中十分重要的“國家時代”。
在她建構的一種歷史模型當中,倘若沒有魔女,也沒有提前登陸新泰西洲的公司,世界理應以民族為鴻溝,劃分出無數國家。
在公司時代,民族界限被消解,所有人口都已成為平等的勞動力。
莎隆盛贊公司制度,在它的指導下,無意義的人類內部沖突結束了,人類終于可以放下內戰的分歧,忠誠地為資本擴張服務。
同時,她也強烈批評如今愈演愈烈的民族權利運動,反對公司以民族為單位設立特別部門,更反對人們將歷史上的民族、國族、國家等概念重新建構,這種浪潮在最近10年不斷涌起。
那個魔女主導下、世界由一些封建或奴隸制國家組成的時代,在如今的網絡宣傳中似乎變得特別美好。
相對而言,現代的公司主義是一種以公司制為基礎的社會制度,在這種社會形態下,最值得重視的是一家家公司,及其法人地位。公司聯盟所有賑災、分配、福利等工作,其對象都以公司為單位。
每座公司都在各自的公司轄區內修建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因此,在地表下方也必須修建大量工事來承載其重量。
每座地下城市,既為上方提供優質勞動力、吸納劣質人口,同時也是地面大都會的地基。
這也給地下居民的行動帶來困擾。
離開廣場后,徐煬他們前進的道路被巨大的地底結構所阻擋。
這些結構是強度很高的水泥建筑,每一面都清晰寫有標識,“鎮地建筑公司營造”和“玥風會社財產”,附有大量熒光識別碼,只要掃描就會進入該公司的主頁,了解到它們的光榮歷史。
同時,這些標識也作出明確警告,指出這些結構屬于安九市,嚴禁會津城居民靠近。
有一些人死在這些地構旁邊。
“這些人為什么死在這?”法洛莎見他們死態各異,有的頭破血流,有的渾身焦黑遭到電擊。
“也許是誤觸了它們,引發了自動防衛裝置……”徐煬說,片刻后又自己否決,“也不可能,這些東西太顯眼了。”
“想引起公司的注意力。”葉子偏過頭,不想看尸體。
“故意尋釁滋事……”徐煬心頭一涼。
“是啊,”葉子說,“以前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只有故意破壞公司財產,才能吸引公司的人下來查探情況,倘若傾盡家產,乞求憐憫,也許能被他們帶走。
然而他們遇到的是自動防衛設施,徐煬在掃描到墻體內的放電設備。
這些死尸在上方的熱感監測系統里只會顯示為一些不再移動的斑點,尸溫冷卻后便一切如故。
徐煬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轉頭看到幾個瘦弱的灰毛鼠人坐在遠處,等徐煬他們走開,它們就要去拖運尸體。其姿態警覺,徐煬一有動作,它們就會翻身躲起。
無暇對此進行處置,徐煬只能繼續前進。
沿著墻壁,他們穿行在黑暗的地下城市當中,四處都是冰冷金屬,壓抑得叫人透不過氣。
徐煬回想起巨大的落地窗,灰蒙蒙的天空還有暴雨,它們從未如此令人懷念。他們的工位在24樓,跳下去會被攔截裝置救起,扣一天績效。
“好多打砸、喧鬧的聲音。”法洛莎聽著黑暗中傳來的陣陣動靜。
“他們在和鼠人搏斗,會津地下城至少有三十萬人口,”徐煬說,“即便作為安久市的‘地下垃圾場’,這里也有許多人。片木區大概有十萬。”
“三十萬人!”法洛莎一驚,“這是了不起的巨大都市啊!泰西洲最大的城市康斯坦丁尼耶,也就差不多有這么多人口。”
“人是很多,”他說,“但在這種情況下卻很難和鼠人搏斗。”
片木區像一個錯綜復雜的管道系統,除了之前大賣場所處的廣場較為開闊,其他地方視野極度受限,人們被割裂的狀況尤其顯著。
特別是在斷電的情況下,一旦迷路就很難再找到彼此,又盲又聾,遠不如鼠人靠信息素和鼻子來的靈活,鼠人能做到一呼百應,人們卻彼此猜忌。
“全世界有一百億人呢。”葉子說。
“一百億?那你們光是吃的食物每天就要吃掉幾百座山,每天制造的垃圾也會和幾百座山一樣多啊,你們是怎么生存下來的?不是,你一定在騙我吧,一百億人?”
“一切都變了——小心!”徐煬停住腳步。
前方拐角處,一家義體診所,掛有“老崔義體店”的標牌,它位于一座簡陋公寓的底層,公寓本身似乎已經淪陷,幾個鼠人從高處窗口探出頭來,坐在金屬露臺邊上吃活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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