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就被跪在外面黑暗處的一個人撲上來，一把抓住了袍角，同時還哭喊道“殿下，奴婢可算見著您了殿下，您就放娘娘出來為陛下服喪吧”
    武勛只是一時反應(yīng)不及，整個人都怔愣在那。
    此人，正是方錦。
    原來前一刻陶任之并沒有將她打發(fā)掉，她就跪在外面和陶任之僵持，像是武勛突然出來，她趁黑給錯認(rèn)成了蕭昀，然后一激動就給撲了上來。
    武勛愣在那里，但下一刻，陶任之已經(jīng)扯著他那特有的嗓子嚷道“來人，還不把她拉開，不可沖撞了侯爺。”
    “是大總管”旁邊馬上有兩個侍衛(wèi)上前，一左一右的掐住方錦的胳膊就將她拎開了。
    方錦發(fā)現(xiàn)自己撲錯了人，也沒試圖抓牢，只仍是滿眼哀求的再次轉(zhuǎn)頭看向了陶任之道“大總管”
    話沒說完，陶任之就使了個眼色。
    他那徒弟小泉子極有眼力勁的立刻從袖子里抽了方帕子出來，塞住了方錦的嘴巴。
    陶任之一邊不慌不忙的說道“娘娘都憂傷成疾了就該好好將養(yǎng)，太子殿下哪能跟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奴才一樣的完全不顧惜娘娘的身體，而且這個時辰，殿下見完了定遠(yuǎn)侯還要去陛下的靈堂上守著，是何等的辛苦，你就別鬧了。”
    一邊說，一邊就傷感的不住的嘆氣“按說你也是宮里的老人兒了，怎么就這么不知道心疼主子們。我看這方錦也是急得亂了方寸，你們兩個直接把她送回去吧。”
    “是”兩個侍衛(wèi)大聲應(yīng)諾，還是一左一右鉗制著方錦直接將人給提走了。
    陶任之這才陪了個笑臉又朝武勛走過來，告罪道“是咱家的不是，沒約束好宮里頭，讓侯爺受驚了。”
    武勛垂在身側(cè)的手，手指本來半蜷曲，聞言，就痙攣似的一顫，然后緩慢的收緊，一邊抬手沖陶任之一抱拳“偌大一個宮城，全靠大總管眼觀六路，難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何況本侯也并不曾受到驚嚇，大總管不必介懷。”
    “多謝侯爺體諒。”陶任之仍是恭謹(jǐn)?shù)牡乐x。
    “告辭。”武勛就不再滯留，轉(zhuǎn)身在打燈籠的宮女的引領(lǐng)下朝前面皇帝停靈的大殿方向行去。
    陶任之在他身后緩慢的一寸一寸慢慢挺直了脊背，本來因為年老而混沌的目光也仿佛是在一瞬間清明了不少，就雙手抄在一起，盯著他的背影
    哦不，是盯著他垂于身側(cè)的左手瞧著。
    半晌，未置一詞。
    小泉子在身后等了他好一會兒，見他一直不為所動，就有些不解的試著問道“師父，您怎么了是怕沖撞了定遠(yuǎn)侯么那位侯爺不是據(jù)說一向都是個不茍言笑的么我看他應(yīng)該也沒生氣。”
    陶任之聞言，這才自遠(yuǎn)處緩緩的收回了視線，眼神微深的看著他道“方錦是怎么跑出來的”
    怎么跑出來的還是其次，而是
    跑出來的這個時機(jī)實在是太巧了
    當(dāng)然，小泉子不可能看透他真正的心思，只是有些心虛和惶恐的縮了縮腦袋“先皇駕崩之后，宮里就以太子殿下為尊了，先帝在位時畢竟不曾正式下旨廢后，皇后娘娘又是太子生母自然跟著水漲船高，當(dāng)是正陽宮那里的守衛(wèi)們一時起了猶豫，這才”
    蕭昀登基以后，如果姜皇后放出來，那可是要被尊為太后的，這時候得罪她，一定會被秋后算賬。
    所以，方錦現(xiàn)在想要從正陽宮出來，其實一點難度也沒有。
    “你啊這眼神總還不怎么夠使”陶任之也不多說什么，只嘆了口氣，“回去睡吧，今兒個不用你在這陪著了。”
    小泉子還是相當(dāng)機(jī)靈的，立刻就明白自己這是沒說到點子上。
    不過這留芳殿外重兵把守，侍衛(wèi)很多，他有話也不能當(dāng)面請教，就也放開不提，只忙就討好的從袖子里摸出一塊素凈的帕子包成的小團(tuán)子打開，將里面藏著的兩個軟軟的小肉包子獻(xiàn)寶一樣的捧上來“師父，那您先墊墊，晚膳后我特意去御膳房尋來孝敬您的。”
    陶任之年紀(jì)大了，胃口就不是很好了，但是這些年服侍天子，也有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怪脾氣，晚間總要餓上一陣，得塞點什么進(jìn)肚子里才能睡踏實了，偏他又不是很喜歡吃甜食，小泉子就每天變著花樣的去御膳房找點小零嘴孝敬他。
    本來他不說，陶任之也還沒什么，一看他手里的倆包子，肚子就不爭氣的咕嚕嚕起開。
    “猴崽子”一向沉穩(wěn)持重的老太監(jiān)居然眉開眼笑的像是個孩子，抬手戳了小泉子腦門一下，然后順手將那倆包子并手絹一起攏進(jìn)了自己的袖子里，“趕緊走吧。”
    “那我先走了，師父您也別太累著了。”小泉子又道了兩句好話，就一溜煙的躥了。
    陶任之搖頭笑著又進(jìn)了院內(nèi)。
    彼時蕭昀還坐在案后，單手撐著太陽穴在抓緊時間閉目養(yǎng)神
    皇帝駕崩，他這個做太子的，哪怕只是做樣子，也要做足了姿態(tài)，每天領(lǐng)頭在靈前盡孝，雖然晚間能回來休息兩個時辰，可是有內(nèi)閣篩選出來的奏折要看，還要處理一些別的事，再加上他自己這陣子本身就有點思慮過重，皇帝駕崩了一月不到，他人就瘦了一圈，眼底也見著明顯的烏青。
    陶任之剛從外面走進(jìn)來，他就又睜開了眼睛。
    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