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杜爹爹(1/4)
?杜儀一把扶起欲下跪的薇生,萬年不變的嚴肅臉上神情激動:“乖女兒,爹的乖女兒。”
薇生抬頭,正好望見杜儀眼角邊深刻而明顯的皺紋,以及豎起的發(fā)髻里白了一大片的頭發(fā),當即悲從中來,再也忍不住淚意,淚珠一滴滴地往下掉。
杜儀心疼女兒,輕拍著薇生的肩,“回來就好,應(yīng)該開心,不哭了啊,瞧,爹爹給你笑一個。”
話畢,他硬扯出笑容,笑得格外艱難。殊不知方正的國字臉上早已兩淚縱橫,偏生又要裝出高興的模樣,一喜一哀,格外詭異。
薇生哽住聲,心中愈發(fā)悲傷,哭得更加厲害。
杜儀素來是個真性情的老漢子,聽得女兒的哭聲,索性拋開偽裝的笑顏,哇地一聲吼哭出來。父女兩個哭成一團,足足哭了半個時辰,這才勉強止住淚意。
進了屋,堂屋里早已擺滿鄉(xiāng)親們送來的果子點心。杜儀用袖子擦干臉上的余淚,勾起一串熏臘肉,道:“阿生,爹爹給你做好吃的。”
薇生坐在炕爐邊,環(huán)視屋子一圈,好奇問道:“爹爹,大哥和小妹去哪了?”
杜家一門四口,薇生母親早已去世,大哥杜軒長她四歲,小妹杜玉小她三歲。以前杜儀忙于公務(wù)無暇顧及家中事時,便是杜軒在照顧兩個妹妹,兄妹三人的感情很是濃厚。
杜儀正在廚房忙事,將臘肉切成片后又去洗青菜,聽得薇生問這話,當即動作一緩,表情不太自然,“軒兒前年投了軍。玉兒去你堂姑那了,上個月去的,前兩天才知道你要回來,約莫下午就能趕回來。”
薇生點了點頭,將話細嚼一半后,半晌反應(yīng)過來:“大哥投軍作甚?”
杜儀不說話,低頭忙手里的活。
薇生走到廚房,一見杜儀鐵青的神色,便立即明白,大哥定是與爹爹吵架了。她不敢直問,挽起袖子,蹲□挑揀細柴木,想幫杜儀生火。
杜儀忙走過來,將她手上的柴火奪過來,“做這些干甚,你一個女孩子,萬一弄傷了手可如何是好?這些粗活交給爹來做,你快到外面休息。”
薇生站著,也不到門邊去,看著杜儀,久久才吐出一句:“爹,大哥是不是離家出走?”
以前她在家時,杜軒便時常與杜儀爭吵,杜軒嫌杜儀不夠重視他們,事事以公務(wù)為先,不但古板守舊,且冥頑不靈。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時,杜軒出走以泄憤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杜軒掛念家中幼妹無人照顧,出走時間從未超過四個時辰,總會趕在用飯點前回家給幼妹做飯。
杜儀皺著眉,背過身,佝僂著身子生火,頭也不回說道:“好女兒,快到外面去,過會子生了火,別嗆著你。”
薇生垂下眼睫毛,當即明白杜軒這回是真的離家出走了。她想說些什么,又怕惹杜儀不高興,遂拖著步子走到堂屋,坐在小矮凳上發(fā)呆。
忽然坪里傳來一陣響聲,聽著倒像是斧子的聲音。薇生心一跳,家中就她與爹爹兩人,根本沒有第三人,莫不是哥哥回家了?
她提著裙子,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探身一看,砍柴的木樁旁,一個衣衫襤褸,高約六尺,身材健碩的男子正提著斧子專心致志地劈柴。男子力道極大,“咔擦”兩聲便桶大般的木頭劈成六截,騰出手將地上放置的木頭拖上來,嫌拿斧子砍太麻煩,索性直接用手砍,竟比方才用斧子砍得還要利落。
薇生嚇得叫出聲,男子回過頭,灰頭灰臉,看不清模樣,只有一雙黑亮的眸子露在外頭,目光熠熠,奪人魂魄。
杜儀聽得女兒的叫聲,忙得從屋里跑出來。“阿生,怎么了?”
薇生躲到杜軒身后,不敢看那個陌生男子,伸出手指著他。
杜儀一怔,移開視線去看男子,一拍腦袋,“哎呀,女兒,是爹不好!竟忘記告訴你這個事了!”
薇生迷茫地看著杜儀,完全不懂他的意思。杜儀朝男子揮揮手,轉(zhuǎn)過頭對薇生道:“他是爹從外面順手撿回來的,那天爹回來得晚,路過木橋時沒看清楚路,當時他躺在橋邊,爹一不小心踩到了他,瞬間將他踢進了河。他醒來后便一直嘟嚷著傻字,爹瞧他可憐,就將他留了下來。你別看他人高馬大的,其實特別膽小,隨便放個鞭炮都能嚇軟他。”
杜儀說著,朝男子道:“阿傻,快過來!這是你家阿生姐姐。”
阿傻縮著脖子,躡手躡腳地挪著步子,一雙眸子不安地轉(zhuǎn)著,仿佛被人吃了一樣,傻傻地看著薇生。
杜儀拿過布巾,伸手為阿傻擦去臉上的污漬,“阿生是我女兒,她不會欺負你,不用怕。”
灰漬被擦干凈后,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琉璃般烏黑的眸子,鼻子高高挺挺,若不是因為臉上的怯懦神情以及身上那套破爛的衣袍,定會讓人誤以為是哪家的富貴公子。
杜儀哎呀叫一聲,叱責道:“阿傻你今天是不是又到山上玩滾坡了?好好一身衣裳全被劃破了!”他無奈地將阿傻牽進屋,拿了套舊袍子給他換上后,又將撿到阿傻之后的事告訴薇生,交待道:“阿生,爹先去做飯,你若是無聊,就看阿傻劈柴玩吧,他人雖傻,但力氣賊大,空手劈柴可是他的絕招,每次爹帶他去街上表演這招時,無人不叫好的。”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