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您。”王壡說道“說。”王衡應了一聲。“我有沒有親生的伯父活在世上呢？”王壡問道。
    王衡一怔，仿佛是被錐子扎了一下直起身來，瞪了他一眼：“你聽到什么風言風語了嗎？胡說些什么混話！”
    王壡本是揣著一肚子的疑問試探王衡的，卻瞧七叔反應如此抵觸，索性把話挑明了：“我已經知道爹爹的身世了，宇文昭的爹爹就是我伯父……沒錯吧？”
    王衡沒有直接回答，把頭又低了下去：“唉……這事兒不過是層窗紗，你何必非要把它捅破呢？既然過繼到王家，就是王家的子孫，弄清楚這些又有何用呢……你還是不要問了，問清楚了心里也是病……”
    “七叔，不弄明白，這病擱在心里更難受。”王壡抓住他的肩膀，“有件事我思來想去始終不解，放著你們這么多侄子，為什么我爺爺要舍近求遠過繼鄉鄰之子呢？”
    這件事似乎觸到了王衡的痛處，他臉上泛起一陣羞恥的紅暈，面龐抽動了兩下，但還是開了口：“自從你認識宇文昭，我就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天……你如今也大了，即便我不說早晚你也能從別處知道，索性就告訴你吧……”
    “嗯。”
    王衡嘆了口氣，隔了半晌才開口：“當年咱們老祖宗王英隨毛起義，后來繼周當了總理，這你應該知道吧？”
    “嗯。”王壡點點頭。
    “可是自那之后，族里始終再沒有過出人頭地的后輩，到了我祖父，也就是你太爺爺那一輩，咱們王家又因爭地吃了場官司，算是徹底沒落了，最后還不及宇文家那等莊戶。當時你太爺爺最窮，鄉里人要是丟頭牛都先跑到咱家來搜。咱們王家族里人就想，要是能再出一個大官，就沒人再敢輕視咱了。但是合族上下哪有一個出類拔萃的？文不能提筆、武不能上陣，又和別的官宦人家攀不上關系，憑什么本事當大官？正趕上那時候主席秘書誅殺竇顯，首開秘書當官的先例，于是就有人動了送孩子入京當秘書的心思。”
    “族里各家的人口都比較單薄，唯你太爺爺有四個兒子，他們就都來攛掇你太爺爺送一個兒子入京，要是將來出息了，大家都沾光。他們剛開始還平心靜氣地勸，到后來就是拍案瞪眼的威脅了。好好的孩子送進京當秘書，一輩子不就毀了嗎？你太爺爺舍不得，抱著四個兒子哭了兩天，但是惹不起咄咄逼人的親戚們，最后就把最小的兒子，也就是你爺爺送入了皇宮。剛進京時，你爺爺不過是上任主席的侍從，哪里有什么榮華富貴？族里人漸漸就忘了你太爺爺為他們做出的犧牲，而你太爺爺抑郁不已，沒幾年就病死了。”
    “沒想到你太爺爺一死……”王衡突然睜大了眼睛，眼里一片激憤，“你爺爺的三個哥哥，還有那些逼迫你太爺爺送子入京的人，他們生生把所有田產都搶分了，連一分一厘都沒留啊！他們就把這個在京里毫無前途的孩子給舍棄了，十余年多沒人給他寫過一封書信，連他的死活都不管了！”
    王壡聽到這兒也不由得一陣光火：“天底下還有這等無情無義之事！我爺爺明明為了他們才當侍從的，可是反過來他們還要搶他的田產。他們真是畜……”他想罵畜生，但是話到嘴邊又想起他們畢竟是自己的叔爺，甚至還包括七叔家的長輩，怎么好罵出口……
    “主席早逝，鄧把持國政，后來孫程又誅殺鄧。”王衡接著說，“那時候京里你殺我、我殺你，昏天地暗，你爺爺無倚無靠飽受屈辱才活下來。直到上任主席地位穩固，他才漸漸被提拔起來。誰料到，世人的臉皮竟有這么厚！”
    “又怎么了？”王壡急于知道后面的事情。
    “怎么了？哼！原先那些拋棄你爺爺的人，聽說他出人頭地又開始不知廉恥跑來巴結他。直到你爺爺因策立大功，官至總理，所有族人又都聚攏到你爺爺身邊了。他們知道，你爺爺受恩豐厚又不可能有子嗣，國家允許養子繼承，他早晚是要過繼一子的。這幫人都巴望著自己的孩子能繼承你爺爺的家業……”
    “我明白了！”王壡恍然大悟，“我爺爺一定是記恨往事，不肯過繼族人的孩子，就從宇文家抱養了我爹爹。”
    “沒錯……”王衡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歉意，“那時候我爹爹也曾帶著我跑到北京去鉆營過，生生被你爺爺罵了回來。我也是聽老人說的，在你爺爺還沒出人頭地的時候，有一次伴著大官離京公干正路過家鄉。他想回家看看，但族里人搶了他的田產竟無人肯認他，倒是宇文昭的爺爺念著幼時的情分款待了他一番。這件事對他的觸動很大，所以他寧可將一生家財及恩寵拱手送給宇文家，也不愿意便宜了族人。”
    王壡冷笑一聲：“換作是我亦當如此。”
    “你爺爺雖是秘書出身，但風骨挺硬，為官也還算清正，實不亞于鄭眾、孫程之流。邊韶、張溫、虞放，東觀名士堂溪典，乃至于‘甘肅三明’的張奐，還不都是受他舉薦才發跡的？可是輪到自己族人的時候……哼！”
    “必定是無論賢愚一概不管嘍！”王壡這時才明白七叔為什么滿腹經綸卻始終未能當官了，原來他對祖父多少也抱有不滿，“既然如此，那王嵩、王華、王熾、王鼎四位叔父何以入仕為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