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魯爾危機(1/2)
對于20年代初的德國魏瑪政府而言,他們所面臨的最大困難無疑是向協約國陣營支付賠款。即便是在英美兩國基于各自利益的斡旋下,德國所需要賠償的1320億金馬克仍舊是其在戰前的財政歲入的40倍以上,而如此沉重的財政負擔根本不是德國所能承受的。在勉強按照條約賠了兩年款之后,德國經濟的最后一點元氣也在協約國的瘋狂吸榨之下喪失殆盡;無論是財政轉賬,還是實物抵債,這都使得德國經濟朝著惡性循環的崩潰深淵一路滑去。
1922年10月,實在無力按約還款的德國照會協約國,請求延期支付今年的賠款。此時英國的態度已經較半年前的**會議時有所轉變:隨著德蘇兩國的和解,英國認為有必要適當放松對德國的嚴苛束縛,從而將后者重新拉回到資本主義世界這個大的陣營當中。此外,德國被過分削弱也與英國傳統的大陸政策不符。對于德國這一次的延期賠款要求,英國是出乎意外的“通情達理”;他們主張將賠款總額降低到500億馬克,并延遲4年再行支付。
然而這一決議卻遭到了法國和比利時的強烈反對。這兩個在德國戰爭機器下受創最深的國家根本不想和對方有任何的妥協,仍然要求德國必須按時足量的交出賠款。1923年1月2日,法國在備忘錄中指出,賠償委員會要求德國在1922年1月~11月間向法國和比利時交付1386萬噸煤,而德國只交付了1170萬噸,法國由此宣布德國沒有完全履行煤的交付義務。
1月11日,法國和比利時分別以相同的文本照會德國政府:“鑒于德國沒有及時交付木材和煤,因此決定派一個技術專家委員會進入魯爾區,監督相關企業的生產,保證德國能履行支付賠款義務。”而法比兩國所謂的“技術專家委員會”,實際上卻是10萬全副武裝的干涉軍:他們穿過毫不設防的萊茵河東岸,以颶風暴雨之勢攻占了德國整個魯爾地區。法國和比利時的算盤很明確,既然德國人裝窮不肯掏家底,那么自己就親自動手,把應得的東西都給搶回來!
面對氣勢洶洶的法比聯軍,德國政府沒有任何可以正面抵抗的余地:他們的陸軍在《凡爾賽和約》的限制下一共才只有10萬人,且全無重炮、坦克等核心裝備,此時與聯軍相抗無異于以卵擊石!
被卸爪拔牙之后的德國別無他法,只能一方面在報紙和輿論上強烈譴責“法國非正義的對一個沒有武裝、不設防的國家使用了武力”,另一方面開始推行消極抵抗策略。柏林政府號召魯爾區的所有德國公民拒絕與入侵的法比強盜進行任何合作,工人實施總罷工、企業一律停產,由此造成的損失由政府接濟彌補。此外,德國政府也因魯爾被攻占而宣布停止一切賠款。而占據武力優勢的法比兩國也是毫不讓步:他們在魯爾占領區實施強行軍事管制,接管所有礦山、企業、鐵路;對所有參加消極抵抗的德國人,包括他們的家屬,均實施逮捕、監禁、罰款、驅逐出境、甚至處死的嚴厲懲罰。一時間,魯爾危機迅速升級,全世界的目光都被聚焦到了這片并不廣闊的連亙工業區。
由于這場風波的動靜實在太大,即便是身處學校溫室保護下的方彥,也在周圍師生的緊張態度中深切感受到了這份迫在眉睫的沉重壓抑。人們對這場危機可能引發的新一輪德法戰爭憂心忡忡,唯恐戰爭爆發會讓德意志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深淵;大街上到處都是示威抗議的人群,對法國和比利時的惡毒咒罵聲不絕于耳。然而很快的,普通的德國民眾就幾乎再不為國家的未來而操心了,因為一場毀滅性的通貨膨脹,已經隨著魯爾危機的發酵而掃蕩了他們的所有財富。
魯爾地區是德國最重要的工業中心,它所生產的煤炭、鋼鐵占到德國年產總量的80%以上。法國對這一地區的占領不啻于截斷了德國經濟的動脈,讓原本就因為巨額賠款而不堪重負的德國經濟失去了最后一根支柱。而德國政府所推行的消極抵抗策略,也讓其在對魯爾工人和企業的支援當中耗費極巨,更加速了自身經濟的崩潰。此后,1美元所能兌換的馬克數量開始以火箭般的速度狂飆疾進,并達到了一個前無古人、也極有可能是后無來者的空前恐怖的境地。
1923年1月占領魯爾的那一天,馬克對美元的比價跌倒了1.8萬:1,而要知道在一年之前,這個匯率還是400:1。盡管德國民眾從世界大戰爆發的1914年起就習慣了通貨膨脹對自己帶來的苦難和掠奪,但從來沒有哪個時候會像今天這般狂烈兇猛,以至于其一次次沖破了他們所能夠接受的底線范疇。每一天,市場上的物價都在創造著令人瞠目結舌的新高記錄,那觸目驚心的高昂價格讓每一個消費者都忍不咬牙解囊、但卻又望而卻步。一名在郵政系統工作了三十多年的老員工將他畢生積蓄的4萬馬克交給了妻子,讓她在市面上能買什么就買什么,只要把錢花光就行;然而他那名務農出身的樸實妻子,卻舍不得用丈夫幾十年櫛風沐雨的艱辛來換幾件破舊不堪的大衣,始終幻想著物價會有降下來的一天而遲遲沒有出手。僅僅過了兩個多月,這些錢便連一片口香糖也買不到了,得知情況的丈夫在絕望悲憤當中,第一次狠狠扇了心愛的妻子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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