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一刻遲疑，飄在虛空中，凝視著我，它的眼睛如透明的綠色玻璃球，幽深而久遠(yuǎn)，它的神情耐人尋味。但不等我細(xì)細(xì)品咂它神情里的微妙，它整個幻體美麗如彗星，經(jīng)過一陣綻放后寂滅。
    我沉默地屹立在虛空里，為它們默哀。待我準(zhǔn)備走時，扭頭，看到太乙門的牌坊還屹立虛空不倒，在幽暗的虛空中燦燦生輝，竟然不是之前陳舊、斑駁。我心有所思，忙飛過去，牌坊又緩緩伸出階梯，接引我。我款款而上，到了牌坊那里，仰望著牌坊上的三個字，一時想收取它。它不屬于五行資源，它的材質(zhì)像仙籍令一樣，似玉非玉。我使了法術(shù)，釋放了幾個蛛網(wǎng)抓取它，但它竟然毫無變化，我試著將它整個兒裝進(jìn)須彌戒指，竟感覺到它抗拒、抵觸，我最后不得不放棄。就任由它遺留在這里，見證一個宗門的成長、存續(xù)和覆滅。我甚至想，這牌坊是不是神之賜予，不是人所能染指。
    已經(jīng)沒有來路，也無從追尋葉如意，我此時只有先回百花谷。卻不想此時有人飛來，一個女人，她在沒有實(shí)質(zhì)但確實(shí)存在的通道里急如閃電。我細(xì)細(xì)一看，心中就有了氣，是阮細(xì)柳。她沒有食用青果，此時干枯如朽木，看不出人形。但我和她之間，有著因果，即便她在很遠(yuǎn)的地方，我也能夠感覺到她的氣息。
    我有心隱身，好襲擊她。但想她應(yīng)該也能感應(yīng)到我，所謂的隱匿不過是自欺欺人，索性直接站立在牌坊下，冷視著，等著她走上牌坊。
    也就是倏忽之間，她落在太乙門伸出的階梯上。我正要質(zhì)問她，不想她卻先說話。
    “是你？你竟然沒死？你怎么尋到這里來了？”她的聲音沙啞、干澀，就如兩塊石頭磕碰一起，但從聲音里還是聽得出急切、驚訝和關(guān)心。
    “我的朋友們呢？你把他們怎么了？生吞活剝了？”我怒視著她，發(fā)覺她也達(dá)到練虛巔峰，想來我的朋友們都成為她修煉的資源了。
    她已經(jīng)沒有什么表情，仔細(xì)地辨認(rèn)著我，似乎想看出這些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變化。我什么都沒見，甚至沒有一點(diǎn)歲月婆娑的跡象。
    她冷冷地說:“我放了它們。當(dāng)時，我苦修近千年，都不能突破元嬰，怒火攻心，就走火入魔，才破壞了百花谷。但等我出了百花谷，修為一下子突破了，先是化神，緊跟著突破，等練虛了，才知道之前修為不能突破的原因。因?yàn)槲医舆B突破，人就清醒過來，便釋放了他們。”
    我松了口氣，看著她形如枯犒的模樣，竟然不覺有異，再次相信她，心中那莫名的感覺，讓我隨即原諒了她。她現(xiàn)在該是太乙門的唯一幸存者，或許只有她知道葉如意重生的肉身。我忙問她，太乙門是否還有別的人。
    她吟哦，心思繁復(fù)，良久說:“當(dāng)時我被擊暈，什么都記不起了。”
    我頓時不語了，她來百花谷，也不過是十歲的樣子，記不清也正常。我看著她此時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又想起她當(dāng)初漂亮的樣子，不覺唏噓。
    “你為什么不服用青果？”我怕某一天她的模樣定型了，服用了青果也沒有效果了。
    “不服用青果，只是想用這丑陋的身子，時時刻刻提醒我復(fù)仇。”她說著看著天空，兩眼盡顯迷茫，或許，在她心里，也不相信有一天能夠報仇。但切齒之痛，隱藏她的話語里。
    “用得著嗎？”我不解，在師傅的概念里，執(zhí)念太深也是病，抑或，他愛葉如意，也是執(zhí)念吧。
    “怎么用不著？我是看著我的同門師兄弟死的，是看著師伯師叔死的，他們一個一個地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則是他們拼著命才讓我逃出來，我不能不報仇，不然我哪有臉活在這世上？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她臉上說不出的猙獰，幾乎是咬著牙說，說到最后，眼淚卻滾了出來，那幾滴眼淚沒有落下，而是消失在她臉上的皺褶里。
    “我是說用得著讓自己丑嗎？你漂漂亮亮也是可以報仇的。而且，容顏也是修出來的，像你這樣一直用這張丑陋的臉，一旦定型，青果也不能改變了。”我嘆口氣，如果我的小伙伴一個一個被她生吞活剝，我估計也會恨她，仇恨真的是能夠讓人爆跳如雷。
    她沉默了，沒有女人不渴望美麗，美麗的希望更美麗，不美的只會希望變得美麗。在路過隴南郡的時候，曾經(jīng)有個城市的凡人，愛戀美麗到極致，都喜歡整形。阮細(xì)柳再堅強(qiáng)，畢竟也是一個女人。
    她猶豫了，好一會她指尖上露出一枚翡翠般的青果，青果在指尖上璀璨生輝，她看著，眼睛又濕潤了，遲疑著。
    “我們丑了，只會讓敵人更開心，我們只有快樂地生活，漂漂亮亮，這樣敵人才不會舒服。將來，我們報了仇，才會更開心。”我鼓動她。
    她看著我，陰郁的眼睛有了遲疑，有了那么點(diǎn)暖意，沒有再遲疑，仰頭直接吞下青果。青果入口即化，散發(fā)出濃郁迷人的香味，隨后開始發(fā)揮作用，改變她的形體，滋潤她的皮膚，更主要給她更多的生機(jī)。我看著她，她臉上身上散發(fā)出臭味，干枯的皮膚軟化成污垢，順著汗水滴落，新生的皮膚粉嫩粉嫩，吹彈可破。
    平日里我聞慣花草清香，此時忙使了法術(shù)，蒙蔽五識。她在牌坊下坐下來，煉化青果，渾身煙霧繚繞，把自己隱身在霧里。
    煉化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