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出來了？”方建坐在酷夏暴曬過的院子里，頂著一頭凌亂的頭發，嘴里叼著一根快要抽完的煙。
    除了日近黃昏，方木木覺得這場景與過往出了奇的相似，“是的，爸爸，成績已經出來了。”她帶著面對父親時特有的微笑。
    這一年，方木木十五歲，剛參加完中考。與三年前相比，她長大了些，思想上也之前成熟了些。
    “考了多少分？”方建最后猛吸了一口嘴里即將燃盡的煙。
    “648分。”方木木想著父親的滿分或許還停留在一百分，對于自己說出來的成績是高是低沒有概念，她隨即補充道，“差兩分滿分。”
    “排得上名次嗎？”方建的眼神隨著吐出來的煙霧看向遠方，似是在思索著什么。
    “第一名。”不論是三年前，還是今時今日，方木木對于自己付出努力得出來的名次一直都感到驕傲。
    方建看著從嘴里取下的煙頭，用食指輕輕一彈便將夾在中指和大拇指中間的煙頭彈飛了。
    “哦。”方建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他的臉緩緩轉向方木木，“可惜你是個女娃，我沒錢給一個女娃上高中。”
    方木木能夠感覺到父親臉上的挑釁，因為這三年來，父親可以從她身上動手出口氣的機會越來越少，所以，他才會舊戲重演，想要尋求同三年前一樣的精神釋放。
    方木木臉上的笑意一直保持著最初的模樣，“好的，爸爸。”
    方建沒有看到自己想要在方木木的臉上看到該有的模樣，他有些失望，擺了擺手，“讓你媽端飯。”
    “好的，爸爸。”方木木轉身，有一滴淚從她明亮的眸子中流了出來，在掀起廚房門簾的時候，她順手擦去快要風干的淚痕。
    方木木對于父親這樣的態度并沒有多大意外，她為什么會留下那一滴眼淚，她也不知道，她想，這或許是她在與曾經的稚嫩告別。
    方木木沒有再因為父親的一句沒錢給她上學，就像曾經那樣放棄了上學的希望。她努力的考第一名，不僅只是為了證明，她還在為自己創造著機會。她慶幸自己趕上了一個好時代，這個時代不再是男子的時代，只要夠優秀，它會不計性別的為你提供你想要的機會，包括繼續上學。
    在中考成績出來的一個多星期后，方木木家里迎來了兩波人，一波是市重點高中招生辦的老師，一波是縣重點高中的教學主任，這兩波人都是村長帶到方木木家中的。
    與曾經一樣，兩波人都在主屋里同方建談了很久。談話結束后，方建笑容滿面的將兩波人送到門口。
    雖然方木木特別希望自己能去市里讀高中，因為舞臺和眼界的不同，所能帶來的成長不同。但方木木能從兩波人離開的表情上判斷出，自己只能去縣重點高中上學。
    方建喜滋滋的站在院子里，看著廚房門口的方木木，兩只眼睛里的貪婪讓方木木不難想到，這次那些人肯定又給了父親一筆錢。
    “明兒讓你媽給你收拾收拾，上縣里上學去。”方建說完就搖頭晃腦的哼著小曲兒往主屋走，走到門口，他突然轉過頭來，補充道，“需要住校。”
    方木木微張開的嘴巴想要問為什么不是市里的高中，方建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就算是去縣里上學，都已經算是夠遠，再遠的地方你還是別指望了。”
    說完，方建的身影便消失在方木木面前。方木木微微一笑，心里開始盤算著上大學：我會憑著自己的努力走出去的。
    方木木提前從宿舍出來，就是為了欣賞欣賞這所名叫鳳冠高級中學的風景。
    雖然已經進入秋的季節，但花草樹木依然郁郁蔥蔥，沒有半點兒將要凋零的痕跡。猩紅的教學區域和淡藍色的宿舍區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兩者之間有一塊樂土，被稱之為操場，那里有學生在打著籃球、踢著毽子、跑著步，還有三五成群圍在一塊說著話的。
    沒有去過市里的方木木，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比這里更好，可相較于鄉里那所飛瓦初級中學來說，這里好了不止一個檔次。她想，這就夠了，人生就得慢慢的來，不然一日看盡長安花，余生漫漫何以磨？
    “木木～”
    聲音是從方木木身后傳過來的，這聲音她非常的熟悉，她卻有一絲懷疑自己的耳朵，她驚訝的轉過身看向剛剛叫她的那人。
    一個假期不見，那人似乎又長個頭了，只是他依舊清瘦得厲害，方木木的腦海里浮現出四個字足以形容，瘦骨嶙峋。
    “哥哥～”方木木歪著頭，隨即對著身后的袁承樂微笑。
    袁承樂邁著大步，四五步就走到方木木的跟前，明明他們之間看上去還有一段距離。
    “走吧。”袁承樂像以前那樣牽起了方木木的手，就要往前走。
    方木木當即拽住了他，收起臉上的微笑，一臉嚴肅的看著袁承樂，“走哪里？你不是應該去市里上高中嗎？。”
    “誰跟你說的我要上市里的高中啊？”袁承樂邊摸著方木木的頭邊問道。
    “明明你就比我低一分啊。”方木木很清楚，如果自己的成績能去市里的高中，袁承樂必然也在市重點高中的錄取范圍之內。她想起了袁承樂母親的話，繼而補充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