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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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他是從小吃著華胤本土清淡甜爽的口味長大的,應該吃不慣狄人的飯菜才對。
可厲婷婷做的那些辣死人的菜,也沒見姜嘯之有過一分抗拒。
想必是后來跟著養父母努力糾正飲食習慣,遮掩自己的齊人出身,所以連口味都跟著改過來了。
想到這兒,厲婷婷心里又是一陣黯淡。
吃完了,伙計又殷勤地給上了茶水,厲婷婷捧著杯子慢慢喝。隔壁雅座離得不遠,有賣唱女在里面給客人唱曲子,厲婷婷凝神聽了聽。是青曲小調。
青曲除了本身正經的大戲部分,還有開戲前的“小調”,以及中間插科打諢的“戲謔調”。小調通常是為了交代正式的大戲,它的故事背景與戲本身有關。像個放在故事前面的番外。中間的“戲謔調”與故事無關,卻很像如今圍脖上引人發笑的140字小段子,是為了讓聽眾暫時休息一下。
現在雅座里唱的,是厲婷婷很熟悉的一出戲,《鸞鳳歸》。
這出戲內容簡單,落魄書生周旭平與妓女顧宛娘相愛,書生答應宛娘。等他蟾宮折桂,一定回來娶她。后來周旭平果然入朝為官,又跟隨林慕臻出征,十年沒有回來。期間宛娘不愿再繼續風塵生涯,離開妓院,流落街頭以至乞討為生,一心等待私定終身的愛人兌現他的諾言。
結局當然是happyending,悲慘了很多年的女豬終于在巧合中與男豬相遇相認,然后一朝麻雀變鳳凰,揚眉吐氣。最后還被封了誥命。
故事超級俗氣,情節沒有可圈可點之處,厲婷婷小時候在宮里就不愛聽這戲,她覺得這故事太憋屈人了。那男人高中狀元、做了大官,家里三妻四妾都有了,早把女豬忘得一干二凈,她還死死抱著過去的舊夢不肯撒手,到最后相認了又如何?還不是落得兩女侍一夫?早知這種結局,不如找個普通人家嫁了算了。
而且,為啥妓女全都想做誥命夫人?這一點當年的縈玉也搞不懂,她曾心生好奇,偷偷問母親,滿朝的誥命誰是出身風塵,母親笑罵她看戲看糊涂了,出身風塵的女子怎么可能做誥命?別說風塵女子,身世略差一點的都沒資格。縈玉對這回答不服氣,她覺得,這就是那些真誥命們長得很難看的原因。
劇是傳統劇目,很滑稽的是,后來狄人入主了中原,演員們就不好再唱“周旭平跟著林慕臻攻打小雍山”這一段了,但是去掉這一段又沒法演,為了不得罪朝廷,干脆改成去攻打薊涼的鵠邪人――唱戲人嘴巴一張,行軍路線由北轉西,鵠邪人倒了霉,莫名其妙被從未謀面的林慕臻給打了一頓。
據說改朝換代之后,靖海公林展鴻家不唱這出《鸞鳳歸》,祖宗的光輝業績被人篡改,這種事換在誰身上也受不了。
想到林展鴻,厲婷婷心頭一酸,這是個強者為王的時代,林展鴻和她都一樣,只能在強權下面匍匐前行。
旁邊的雅座里,歌女還在依依呀呀的唱,嗓子不錯,但是功力比起名角,那就差得太遠了,頂多算卡拉ok大賽的優勝選手。但她唱的那一段,卻引出了厲婷婷的眼淚。
原來歌女唱的正是顧宛娘不愿賣身,只能在街頭乞討的部分。這讓厲婷婷想起了姜月湄……
姜月湄也不愿賣身,厲婷婷不知道這女子有沒有憧憬過做誥命夫人,戲里的窯姐最后都當了誥命,也許這是每一個風塵女子的心底美夢,也許當年,姜月湄與靳仲安歡好之時,也曾奢望自己能離開蓄雪樓,被靳仲安娶回家去。
可她還不如戲里的顧宛娘,她連乞討的資格都沒得到,就直接被砍了頭。
不忍再聽下去,厲婷婷結了帳,慢慢出了酒樓,天色還很早,她不想回屋呆著,便沿著阜河漫步,她的耳畔,時不時傳來毛驢脖子的鈴鐺聲,還有小販們叫賣冰梨、山楂糖、芙蓉糕之類的吆喝聲……
其實這也不是厲婷婷熟悉的一切,她熟悉的環境是皇宮,上輩子她出宮次數很少,兩只手都數的過來,而且不是去護國寺禮佛,就是跟隨父母去京郊的離宮消夏,一路黃帳子扯起來,什么都瞧不見。她一直希望能出宮來,自由自在的玩一天。
現在愿望實現了,可厲婷婷卻再也高興不起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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