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2/3)
接著,阿莼又開始說起哪家的酒最好,哪家有什么出名的菜肴,哪家的姑娘歌喉好,哪家的頭牌最紅……阿莼講得舌燦蓮花,阮沅聽得津津有味,她覺得她就是那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阿莼,你知道得可真多!”阮沅由衷贊嘆道。
“我這就算多么?”阿莼搖頭,“還趕不上我師哥的萬分之一呢?!?
阮沅詫異:“你是說泉子?”
“可不是,”阿莼一笑,“他在京城里逍遙浪蕩的時候,我可還在街頭要飯呢。”
阮沅聽說過,阿莼是孤兒出身,身世原本十分困苦。
阿莼又笑:“說起我師哥那股子紈绔范兒,誰也學不上來,那是天生的。他和我不一樣,過不慣苦日子,身邊離不了人伺候?!?
在宮里久了,阮沅也結交了幾個朋友,青菡那些自不必說,她的朋友里,也包括宗恪身邊那幾個太監。入宮之前,阮沅大概做夢都未料到,自己此生會有“太監朋友”,好在她全不在乎。
這些太監里面,阿茶是個古怪孩子,不喜歡和人聊天,蓮子天性拙舌,聊也聊不出話題,阮沅只和泉子還有阿莼話很多,不過對這倆人,阮沅的態度也有區別,和泉子聊天,一直是比較實在的,彼此能觸摸到對方更深的動機,但是和阿莼就不行了,阮沅能感覺出來,她和阿莼的友誼很浮泛,像水面的一層油,不能夠深入下去,只能談一些很表面的東西。就好像,阿莼并不想把自己的真實一面,暴露給阮沅。
也只有唯一的一次,他在阮沅跟前說漏了嘴。那次是不知怎么提到了有錢有勢這個話題,阮沅就說了一句話:醉臥美人膝,醒握天下權。
“這話真好!”阿莼馬上說,“是誰說的?”
這話是十九世紀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說的,但阮沅不能直接告訴阿莼。
“一個掌權的人說的?!彼f,“不過,他最后被人暗殺了?!?
“那么,他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這個,阮沅答不上來,伊藤博文的死影響了當時整個亞洲局勢,這一點阮沅能背背教科書,至于他本人“得沒得所”,阮沅就不知道了。
但這“死得其所”四個字,好像突然間勾起了阿莼的心事來。
然后他說他時常做夢,夢見自己又回到街頭做乞丐,曾經得到的一切全都沒了,他又回到衣衫襤褸、沒吃沒喝的狀態里。
阮沅有點驚愕,她從沒聽阿莼提自己的過去,不過阮沅不想打斷他,阮沅這人有個特點,她能夠傾聽,別人說到自己時,她總是能很認真的聽,所以人家也愛和她說話。
阿莼進宮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阿茶不是他的親兄弟,是一同乞討時湊在一起的,但從那時候起,倆人就沒分開過。后來這做乞丐的小哥倆,被偶然出宮的凌鐵看中,這才帶進皇宮里來。
阿莼說,他到現在也脫不了那一身乞丐氣,所以泉子瞧不起他。
阮沅一聽,馬上反駁:“不會的,泉子不是那樣的人?!?
阿莼卻只笑,他說,阮沅不能理解這些。
“我泉子哥哥不像我,他是個收斂的人,也總愛說我不知分寸。那是因為,他從來也沒有缺過什么??晌液退灰粯影 !卑⑤恍Φ?,“我喜歡炫耀自己的所得,我也喜歡踩著臺階往上爬——為什么不呢?也許到明天,眼睛一睜開,我又回到街頭那個角落里了。”
他這話,說得有點出格了。阿莼說這些話的時候,那雙黑眼睛濕潤潤的,像是有不安的魚兒游動的深潭。
這讓阮沅覺得,他有點不像平日的阿莼了。
泉子這師兄弟四個,都是眉清目秀、風姿如玉的人,卻各有各的特色。
泉子是世家公子范兒,神氣高朗,軒然霞舉,雖然身為內臣,舉止言談里,卻沒有阿諛猥瑣的味道,而且琴棋書畫樣樣都會一些。泉子是在宗恪身邊長大的,習字讀書都是宗恪親手教的,四個人之中,宗恪最偏愛泉子,曾和阮沅說他,“濯濯如春月柳”;蓮子膚白消瘦,骨骼清奇,性格內斂,擅長制造工具以及彈奏樂器,平日永遠好像睡眠不足,對人類不感興趣,只有遇到自己心儀的物件時,才會兩眼放光,阮沅覺得,給他配上一副黑框眼鏡,就是標準的優等生宅男;老三阿莼,拿宗恪的話來說,是個像莼菜一樣“滑不溜手的俗物”,熱衷世俗的一切,恨不能翻身扎進滾滾紅塵,宗恪的口吻帶著貶義,但這并不妨礙阿莼在宮里受歡迎,任何時候,阿莼的臉上都帶著笑意,他還年輕,才十七歲,面如春花,鬢發烏黑,目光清澈,嘴唇紅潤,成日周旋于各個嬪妃女眷之間,很多,顯露得卻很少。
還不到十五歲的阿茶,和那三個都不一樣,他甚至還未變聲,門牙上帶著可愛的“小鋸”,臉龐嬌嫩得像個女孩兒,美得雌雄莫辯,男孩子的背后,仿佛生著一雙薄薄的銀白羽翼,整個人顯得燦燦發光。頭一次見阿茶,阮沅立時聯想到BJD人偶。阮沅有同學是“養娃族”,一年的薪水積蓄,只為了給自己的“娃兒”換一身衣裳,她曾經把視如珍寶的娃娃給阮沅看過,那活生生的精致到發絲的人偶,讓阮沅至今難忘。
阮沅疑心,如果給阿茶拍張照片,稍作處理放到淘寶上賣,價錢恐怕不會低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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