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3/4)
也問宗恪,反正東西都有,他怎么不想培養一下審美情操,撫撫琴做做詩呢?
“那是縈玉的東西。”宗恪當時低著頭,仔細擦拭著一張他心愛的彎弓,慢慢說,“我嘛,是個粗線條的土佬,沒什么藝術細胞,天生那方面就不開竅。”
阮沅一時沉默,她想起藍灣雅苑里,那些大開本的中國畫。
“那我表姐這些東西都懂么?”
宗恪點點頭,把弓揚起來,對著天光仔細看了看,才道:“被她父親培養的,琴棋書畫都擅長,不像我,一撫琴,能把鬼給招來。”
他這話像自嘲,又像是曾經受過的諷刺——這宮里還有誰敢諷刺皇帝呢?阮沅不由想,自然只有她表姐了。
阮沅默然了一陣,突然說:“我表姐也嘲笑過我的。”
宗恪愕然抬頭:“嘲笑你什么?”
“說,我這個白癡腦子里到底裝的什么呀。”阮沅發出一聲輕笑,“她不是學哲學的么?我就問她,尼采和他妹子到底有沒有一腿,黑格爾是不是結巴。她罵我八卦,光知道看漫畫,正經東西一篇都看不下來,滿腦子全是這種唧唧歪歪的東西。”
宗恪笑起來。
“所以呢,我就是土佬里的土佬,一聽巴赫就犯困,這輩子只愛看《康熙來了》——早說了,咱們才應該是一對?!?
宗恪的笑變成了苦笑。
阮沅伸手過去,拉了一下弓弦,繃的一聲。
“我倒是覺得這玩意兒比小提琴更襯你,看著就養眼!”
“像阿瑪尼配什么?”宗恪揚起英俊的眉眼,看著她。
阮沅哈哈大笑:“像阿瑪尼配愛馬仕!”
宗恪的生活安排得非常緊,每日練功就得兩個小時,雖然不用天天上朝,但卻得和官員們討論議事,處理地方上送來的各項奏報,以及朝中人事上的變動。
但是無論這個人忙成什么樣,每日去太后那兒的晨昏定省是必定的,之前阮沅還以為那是宗恪的親媽,后來才知道,那只是先帝的皇后,和宗恪并無血緣關系。因為在宗恪身邊伺候,阮沅也見過太后,對她而言那不過是個病懨懨、不愛見人的老婦人,成天呆在小佛堂里,以禮佛為余生寄托,阮沅從宗恪那兒得知,太后和舅媽任萍差不多年齡,但阮沅卻覺得這至尊顯得過于蒼老,有氣無力。
起初,阮沅以為他們情同親母子,但是后來她就發覺,宗恪只是特別喜歡表面上把孝順功夫做得十足,有時候還會親手抄錄佛經送去討老太太歡心,但阮沅看得出,他對太后并沒有真正的深厚感情,他大概是喜歡聽人家說“陛下以孝治天下”之類的夸贊。
這個家伙,有點虛偽呢,阮沅想。
但宗恪私下里卻和阮沅說,他自己是“孝”字底下爬出來的一個大惡人,他說這話的樣子,玩世不恭里帶著點放蕩的邪氣。
阮沅搖頭:“你也不怕被人聽去?!?
“我是怕被人聽去,所以只和你說說嘛?!弊阢÷柭柤?,“我這一路,都是不孝走過來的,要不然,我活不到如今。”
他說著,冷笑了一下,這讓阮沅覺得身上發涼。
她能感覺到那冷笑里面,含著一些惡毒的、好似仇恨一樣的丑陋東西。
在這宮里頭,阮沅唯一的特殊“優待”,就是她不必去管宗恪和女人們“嘿咻”的屁事兒。這是阮沅的要求,她說她什么都可以做,哪怕去洗馬桶都可以,但她絕不插手此類事項,不然她肯定得在宮里暴走的。
宗恪沒有勉強她,只不過,晚間值夜的時候,阮沅往往無法避免看見宗恪“翻牌子”……
那些光滑的名簽背后,每一張,就代表著一個溫暖芬芳的身體,這么多美好的身體,像含苞待放的柔嫩花朵,只等待著為宗恪一個人綻放。可是能被選中的,只有一個。每次,阮沅眼看著宗恪漫不經心地隨意挑出一個來,然后泉子把剩下的名簽全部收回去,這情景總是讓阮沅萬分難過。她覺得那感覺,就好像她就是那些被拋棄的女性,孤獨的夜晚,希望再次破滅……
“覺得不甘,那就把你的名字也列上去好了?!弊阢∮幸淮沃S刺地說,“哪天我興致來了,蒙上眼睛抽簽,說不定會抽中你。”
“不要!我不干?!比钽涔V弊诱f,“我和她們不一樣!”
“咦?哪里不一樣?”宗恪佯裝好奇,“多個鼻子,還是少個眼睛?”
阮沅把臉扭到一邊,不吭氣。
看她這樣,又不知在發什么邪火,宗恪也不再理會,只散漫地在托盤里挑挑揀揀,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最終,他拿出一枚:“就她吧?!?
阮沅本來不想看,但又忍不住好奇,扭過臉來瞥了一眼。
是琪婉儀。
阮沅知道,宗恪已經連續三次翻這張名簽了。
阮沅見過琪婉儀,對方比她小六七歲,性格活潑,話多熱情,臉很可愛像個蘋果,所以,當阮沅第一次看見琪婉儀的時候,她就猜到宗恪會喜歡她,因為這女孩的各方面氣質,恰恰符合宗恪的胃口。
她知道宗恪喜歡什么特質,她知道宗恪迷戀什么樣的女人,她甚至知道這短暫的迷戀會持續多久、最終又將以何種固定模式結束……
她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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