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1/2)
?一盞油燈下,元晟踱了兩步,他停住腳,又看了一眼蹲在角落里,耷拉著腦袋的靳重光。
“二哥真的看見姜嘯之受傷了?”他問。
靳重光緩慢地點了點頭。
“本來他的能耐,不在我之下,但是當時,好像是為了什么分神。”靳重光慢慢地說,“我的刀又收不住勢,結果就把他傷了……”
靳重義在一旁,一臉煩惱地看著弟弟:“戰場上受傷,這不是很自然的事么?誰也沒法保證全身而退吧?”
“不是呀,大哥。”靳重光抬起頭來,苦惱地望著兄長,“我覺得……覺得,我那一刀,傷他傷得很重啊!刀刃抽出來,半截都是血!”
靳重義嘆了口氣:“有盔甲在,真的會傷得那么重么?”
“可我看見他險些跌下馬去的。”靳重光反駁道,“要不是身后部下扶住他,他就摔下去了!”
“摔下去就摔下去!”靳重義沉不住氣了,他吼了弟弟一句,“你怎么娘們唧唧的!沙場上,哪還有客套可言!”
“可是大哥……”靳重光抬起兩只惶恐的眼睛,“他和尚書大人,長得好像!”
靳重義不出聲了。
他們兄弟在年少時,都曾見過靳仲安,也曾和他身邊的長子、次子相處過幾年時光,唯有靳仲安的小兒子,因為年齡太幼,一直呆在家里,所以他們始終未曾謀面。
“……是我失手傷了他。”靳重光喃喃道,“到現在,我也不記得那一刀是否傷在了要害。”
靳重義看弟弟這樣子,怒火不打一處來。
“他是狄虜!”他不由大吼,“傻小子!你怎么對一個狄虜上心了?!”
“可他也是尚書大人的親骨肉啊。”靳重光膽怯地看了哥哥一眼。又望向旁邊的元晟,“尚書大人全家都被斬了,如今,只剩了這一絲血脈尚存。如果再因為我,連這僅有的一絲血脈都保不住,九泉之下的尚書大人,會怎么想?”
這話,把本在怒氣頭上的靳重義也說愣了。
“可他不承認自己是齊人了。”他勉強道,“二弟,你別忘了。他可是帶著狄虜,來剿滅咱們的人。”
靳重光被哥哥說得垂下了頭,半晌,他才低聲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可我知道尚書大人會怎么想——大哥,如果是你的親骨肉,最后被孤零零留在這世上,難道你會忍心看著別人要了他的命,還為此叫好么?”
這下。靳重義再沒法反駁了。
一直沉默著的元晟,此時終于開口:“姜嘯之的情形到底如何,我派人過去打探一下就能知道了,二哥的擔心我能明白,咱們先弄清楚狀況再說吧。”
元晟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派了最精明的密探。進入了延朝軍隊的大營里。不久,他們傳回了消息,情形看來真的很不妙。
“姜嘯之受的傷果真不輕。”密探說,“據說流了很多血。兩個軍醫用毛巾堵都堵不住。”
元晟吃驚道:“何至于?!”
密探又道:“而且看樣子,一直都沒清醒過來。小的能看見主帳外,曬著很多染血的繃帶。有的上面不止是血跡,還有化膿的跡象。”
靳氏兄弟的臉色也變了。
那密探還說,狄虜軍營里氣氛很壓抑,姜嘯之的幾個部下都很著急,夜夜輪流守在軍帳之外,除了軍醫,連送飲食的小卒都不許進去。
“小的看見,那個游迅,眼睛都紅了,恐怕姜嘯之的傷勢真的很重。”密探說。
接下來,打探的消息更令他們不安了:原來姜嘯之在皖州叢林里,就中了一枚毒箭,當時用藥解了毒,險險保住了一條命,在這種情況下本不適合再上戰場,但是姜嘯之不肯聽從部下勸阻,一定要出征,結果雪上加霜,又被靳重光所傷……
“王爺,看樣子并不是靳二爺砍這一刀的問題,他的身體早就虛弱了,恐怕叢林里中的毒一直就沒有徹底根除,所以如今刀口才會潰爛不愈。”
靳重義緊皺雙眉不語,靳重光則一臉慘白,嘴唇發抖。
問題膠著了,元晟想。
如果是別的什么狄虜將領,此刻身染沉疴,對他們而言完全是一次大好的攻擊機會,他們可以趁著對方群龍無首,發起猛攻,在心理上更深的摧毀對手。
可是現在,在心理上被摧毀的成了他們自己:因為父親的諄諄教導,靳氏兄弟一直將死去的靳仲安作為精神導師,他們也曾立下誓言,此生要向尚書大人那樣,為光復大齊的社稷鞠躬盡瘁,哪怕被蒙上污名,也要奮戰到最后一息。
然而他們卻沒料到,如今,他們竟然親手把精神導師的骨肉給送進了地獄。
靳重義也就罷了,他是個敵我界限十分分明的人,很快就會邁過去這個坎。然而靳重光所受的打擊,卻是旁人無法想象的,從此之后,他恐怕會蒙上難以消除的心理陰影。
宗恪這小子,算盤打得還真是夠精的。元晟想,此事必須得到解決,否則,他們這十萬義軍,就會被一個姜嘯之給牢牢堵死在這兒。
然后這個時候,靳重光就向元晟提出,他要親自去一趟狄虜大營。
“為何要親自去呢?”元晟覺得奇怪,“咱們已經派人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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