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風馳電掣般沖出了學校。
    車窗密不透光，沈修瑾曝露在外的半張臉，異常冷靜，冷靜到下一秒崩塌或者就此潰爛都有可能。
    他懷里抱著的蘇喬，動作輕柔而僵硬。
    她兩條胳膊都是血。
    春末夏初的天氣，校服是白色長袖，水庫里的冷氣把布料和傷口凍在了一起，像是模糊的血肉外面長出來一層布，撕開都要揭掉層皮肉。
    沈修瑾狠狠閉了下眼睛，才壓下那股想殺人的怒火。
    如果他來遲一點……哪怕一點……
    濃濃的后怕和余悸讓沈修瑾心口陣痛。
    忽然，袖子被輕輕抓了一下。
    他低眸看去。
    袖口處，是女孩磨破的手指，揪緊了，血瞬間溢出來。
    “……”昏迷中的蘇喬眉頭緊鎖，干裂的唇動了動，在念著什么，沈修瑾俯身去聽。
    “阿滿……救阿滿……”
    到這個時候，她還在擔心陳滿滿。
    “我知道。”沈修瑾輕吻了吻她單薄的眼皮，嗓音低啞又溫柔，“她不會有事。”
    他頓了頓，微顫的薄唇貼著她，喃喃道：“……對不起。”
    “……”
    蘇喬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了，抓住他袖口的手卻維持著蜷縮的姿勢，始終沒有松開。
    車一路沖進了醫院。
    唐易已經打點好一切，救護床推到了醫院大門口等著，直接就能將人送去手術室。
    沈修瑾把蘇喬抱下車，放在推床上，要抽身的時候，卻感受到一點細微的阻力。
    她傷痕累累的手指，依然攥著他的衣角……
    他聽見她在喊：“別走……”
    沈修瑾眸光黯了黯，苦澀地扯了下嘴角。
    他怎么會走呢？
    今生，他會陪她到白頭……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里。
    “先生，這位小姐得盡快動手術……”醫生在旁邊提醒。
    沈修瑾狠下心，一根一根，掰開了蘇喬抓住他的手指。
    他站在原地，目送他的小玫瑰被推進手術室。
    沈修瑾眼神一寸寸冷下去，漆黑的眸子，不透一絲光，陰得令人發怵。
    沈修瑾收回視線，目光落在自己手上。
    上面沾了血，刺得他眼睛疼。
    沈修瑾轉身去了盡頭的洗手間。
    他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手放在冷水里不斷沖刷，眼看著血水由濃轉淡。
    沈修瑾渾身沸烈的殺意卻壓不下去。
    ‘砰——’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鏡子上。
    唐易在門外聽見這聲巨響，嚇得快步沖進來。
    “二爺……”
    沈修瑾兩只手撐在大理石臺上，面前是支離破碎的鏡子碎片。
    唐易透過墻上殘缺龜裂的碎鏡，對上男人陰鷙冰冷的眼，本能地吞了下口水。
    無論陪了二爺多久，他始終對這個男人是有畏懼的。
    “把這件事相關的人，全部查出來……”沈修瑾抽出領口的手巾，將手擦干凈。
    手巾揉成一團，被砸進了垃圾桶。
    男人冒著寒氣的嗓音幽幽響起。
    “匿名發給蕭司衍。”
    唐易有些訝異，“二爺，蕭總一直是最顧全大局的。他雖然疼愛太……蘇小姐，但恐怕最后處理的結果會給黎家體面……大事化小。”
    沈修瑾意味不明地冷嗤了一聲。
    “他處理他的，我處理我的。”
    蘇喬需要蕭家的公開庇佑，蕭司衍在前面擋著，以后他背地里無論做什么，做了多少，都會被蘇喬理所應當地算到蕭司衍頭上。
    她不會知道他的存在。
    沈修瑾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張支離破碎的臉，他緩緩抬起手，觸碰著冰冷的面具。
    面具底下，是他自己都嫌惡的一張臉……
    她怎么會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