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歡微微一怔，失笑，有點無奈地提醒道：“喝一杯還是一壺，效果都是一樣的。”
    蘇喬狐疑地瞄她一眼，“真的？”
    她對許清歡了解不多，但她之前跟地獄里的那個黑無常打過幾回交道，那家伙，摳門到姥姥家了……
    一天天地想讓她去做兼職，當個走無常，給的報酬又低。
    蘇喬有點擔心他們地獄作風如此。
    許清歡這個孟婆說不定一樣摳……
    許清歡看著蘇喬的神色，抿唇笑了一下，便又給蘇喬倒了一杯，“既然沈太太你喜歡這個味道，就多喝點吧。”
    蘇喬扯開嘴角，嘴上說著：“哎呀，我不是不相信你。”
    動作卻很誠實，一口氣喝完了，空杯子又推了回去。
    主要前世之眼發作的時候，太特么疼了……
    許清歡：“……”
    喝了四杯以后，蘇喬才勉強滿意，跟許清歡說正事。
    “許小姐，你這么了解前世之眼的威力，知道有什么辦法能把它從我身體里弄出去嗎？”
    許清歡抿了口茶，不敢把話說死。
    “前世之眼是有靈氣的，它認主。哪怕你自戳雙目，也未必能把它從身體里趕出去。除非……”
    蘇喬人松懶地往椅子上一靠，接過話，“除非，它真正的主人出現……是么？”
    許清歡訝異于她的聰明，錯愕一瞬，旋即點頭。
    “是的。”
    “……”
    蘇喬周身的氣壓低了下去，那張漂亮到驚艷的面孔，冷淡下來，有種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片刻后，她涼涼低笑了一聲。
    “原來是這樣……”
    她貌似，知道邪煞星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想復活南喬。
    她的皮囊，沈修瑾的神骨，再加上前世之眼的記憶……蘇喬指尖滑過面前的茶杯口，潤滑的線條，纏成一個閉環。
    可他怎么能成功呢？
    肉身燒滅，原神在九重燈火里被燒毀又重生……不死不滅，永世不休。
    他憑什么，覺得這個計劃可行呢？
    蘇喬暫時沒有頭緒。
    她看向對面的許清歡。
    “許小姐，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沈太太想問什么？”
    許清歡雙手搭在腿上，坐姿都是規矩優雅的。
    別人這樣會顯得刻意又裝，但許清歡不同，她骨子里散發出來的氣質，就像個古人。
    蘇喬：“整個地獄的鬼差，都在找你。你應該不是普通的孟婆吧？聽說你跟酆都大帝有關？”
    許清歡垂眸，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拓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我能當上孟婆，是酆都大帝的意思……千年前，他不敵魔王，受了重傷。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酆都大帝，我只是一個等著投胎的小鬼而已……”
    后來的劇情，很俗套。
    當時魔王作祟，三界都亂了套，許清歡當了鬼，在冥界游蕩的時候，誤打誤撞遇上了酆都大帝。
    她本來就是醫者，哪怕身死，也記得自己醫女的身份，救死扶傷是她的本能。
    “他傷得很重，原神虛弱。我就把他養在我種的幽靈花里。帶他去了不周山，按照他說的方法，替他制藥養傷……一留，就是百年。”許清歡緩緩道，“后來，他問我想要什么，我說我想見一個……見不到的人。”
    蘇喬了然。
    “那個人，是蕭司衍的前世？”
    許清歡那雙霧一般淡漠的眸子里，流露出緬懷的笑意。
    她輕輕搖頭，糾正：“蕭司衍已經是他輪回的第三世了。”
    “所以，酆都大帝讓你做了孟婆，守在奈何橋邊，好能見他一面。”
    許清歡默認了。
    “那你為什么又跑來人間？”蘇喬忍不住追問。
    許清歡也不像得寸進尺的樣子。
    在奈何橋上見一見，應該就滿足了……怎么又會追到人間，找蕭司衍本人呢？
    許清歡沒有立即回答，又喝了兩口茶，似乎在糾結著什么，過了好一會兒，她放下茶杯，望向蘇喬，微笑了笑，道：“就當我貪心吧。”
    她倒不是敢做不敢認，當年是她無知懵懂，給邪煞星指路，讓他找到了神骨的轉世，才造成了沈修瑾這一生的坎坷。
    她跟沈修瑾坦白的時候，就準備好接受后果，承擔他的怨恨憤怒。
    可沈修瑾只是空開了一槍。
    他只提了一個條件——讓她對蘇喬保密。
    而他給的理由也很簡單。
    ——‘蕭司衍那么喜歡你，小喬會把你當嫂子看待。我不想她為難，你我之間的恩怨，到此結束。’
    他不是大度到不跟她計較，只是顧及著蘇喬的感受罷了。
    在沈修瑾心里，他自己的命，恐怕連他的沈太太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許清歡很難相信，這世上會有人，因為愛一個人，鞠躬盡瘁，卑微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