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算起來，他認識許清歡，是六年前。
    只是那時候他沒太注意這女人，知道名字，也不過是因為蕭司衍。
    當時能跟沈家分庭抗禮的，不過一個蕭家而已。
    而蕭家真正厲害的，也不過一個蕭司衍。
    沈修瑾原本是打算做了蕭司衍的。
    他親自盯了蕭司衍三天。
    沒找到破綻。
    但看見了蕭司衍是怎么用手段，在三天內，搞垮三家對手公司，逼得老總要跳樓。
    成王敗寇，輸不起的就尋死。
    深夜，街頭沒什么人。
    沈修瑾站在樓下角落里，咬著煙，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從三十七層高樓一躍而下，濺起的血水弄臟了沈修瑾的鞋面。
    一輛黑色賓利開過來，沈修瑾很熟悉那車牌，副駕駛的位置上下來的是蕭司衍的助理。
    他留下來收尾。
    沈修瑾聽見那助理打電話，說的是：‘蕭總的意思是，以保險公司的名義，給他老婆孩子一筆錢……嗯，他女兒在國外的學費，蕭總負責。但以獎學金的方式發給她。’
    沈修瑾掐滅煙，身形在暗處停了一會兒，才離開。
    他跟著安裝在蕭司衍車上追蹤器，跟到了一座茶樓。
    蕭司衍獨身進去。
    沈修瑾不知想著什么，槍放下，從夾層里取出了把蝴蝶刀。
    但他剛準備推門下車，就感覺到了阻力。
    抬眼，看見了一個女人。
    這是沈修瑾跟許清歡第一次碰面。
    女人原本有些冷的眼神，在看清他的臉時，微變了變。
    像是看見了原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見的熟人，復雜震驚在她眼底一閃而過。
    第二次見面，他一個人清洗了曾經被當狗一樣關了好幾年的底下拳擊場。
    在監控能拍到的地方挨揍，然后等差不多了，砸壞監控，開始他的主場……
    他兩手是血，卻沒有殺人，那些人受的傷，比死更難受。
    警方拿他毫無辦法。
    許清歡是在醫院找到他的。
    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沈先生，我可以幫你，培養一批只忠于你的手下。’
    后來就有了鬼影。
    那些人背景各異，但都是被命運逼到絕經，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
    他們的命，是沈修瑾給的。
    沈修瑾從不過問許清歡是從什么地方得到消息，找到這批人，但他們的確絕對忠誠。
    他們的社會身份已經死亡，所以每個人不得不戴上面具。
    這些人成了沈修瑾的影子。
    哪怕消失，也不會被發現。
    影子而已，誰會在乎？
    而死去的鬼影成員尸體，由許清歡處理……
    沈修瑾曾問過許清歡幫他的原因，她只說：‘我欠你的……’
    如今看來，她這句話意味深長。
    沈修瑾黑眸冷冷盯著她，拉下保險，只要輕輕叩動扳機，就能在許清歡腦門上開個洞。
    “我只問一遍。”
    整個內艙氣氛危險至極。
    唐夜和蒼牙兩人都被這始料不及的一幕嚇了一跳。
    毫無疑問，沈修瑾不是說說而已，除了蘇喬，他連自己都能毫不猶豫開槍，更何況一個許清歡。
    可許清歡是蕭司衍的人……沈修瑾要是真殺了她……后果不堪設想。
    但誰也不敢上前攔。
    許清歡面上沒有一絲恐懼，沈修瑾早晚會知道真相。
    她看了眼窗外，風沙島就在不遠處，普通人只能看見風沙島上方陰云密布。
    但在許清歡眼里，籠罩在風沙島上方的地獄口，猙獰又恐怖。
    “我跟邪煞星，在百年前見過……”許清歡緩緩收回目光，平靜地看向沈修瑾，“我是三生橋旁的孟婆，在橋邊，等投胎轉世的故人。我一直在找，卻怎么也找不到他。”
    “邪煞星是在那時候出現。可當時我沒認出他……畢竟邪煞星被神女封印的事，地獄里無人不知，已經太平了千年，沒有人相信他還能逃出來……”
    許清歡嘲弄地扯了扯嘴角，“他告訴我，他知道我的故人投胎在何處，已經輪回第三世了。但前兩世，都沒活過三十歲……作為交換，我需要告訴他，神骨的轉世，會在什么地方……”
    沈修瑾黑眸微沉，聽許清歡繼續說下去。
    “神骨轉世，你本應該先享人間最鼎盛的富貴，再開悟，入道，化神……”許清歡閉了閉眼睛，從來平淡滄桑的口吻，染上濃濃的愧疚，“是邪煞星，改了你的命……布下了這盤棋。”
    “而我，是幫兇……”
    ‘砰——’
    “二爺！”槍響的同時，唐夜驚慌出聲。
    子彈沒有擊中許清歡，從她臉頰擦過，留下一道血痕，射進了她身后的抱枕里。
    沈修瑾的槍法是出了名的好，這個距離，更沒有失誤的可能，唯一的解釋——他不想殺她。
    沈修瑾扔下手里的槍。
    他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憤怒和怨恨都沒有，這打偏的一槍，抵消了他跟許清歡的前塵舊怨。
    “你要找的故人，是蕭司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