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腿上。她說聲“謝謝”，招手讓車開走。
    梅花問麗云現在走了多遠，麗云說大概走了二十里。梅花伸伸舌頭作鬼臉狀：“到西山恐怕要走到半夜吧！”
    麗云笑道：“我當西山不太遠，誰知現在才走五分之一。不過，沒關系，只要有毅力，終會到達的。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無志者不能至也！我們立志要去，已經成功了一半。即使沒車，我們也要走著去。一會兒再攔車。憑梅花姐姐的品相，鳥見了也是要停飛的。我就不信沒有憐香惜玉的！哈！”
    梅花狠狠地擰了麗云一下說：“你非想讓人也說你幾句好話不可，不然你不安生。我偏不這樣，不說你的好話，光說你的壞話：你丑，你丑，丑得沒人叫坐車！”
    麗云笑得嘴都合不上。
    說來也挺邪乎的，往日成串的車隊，八天卻很少有車。麗云假裝生氣地埋怨梅花，說梅花是臭嘴老鴰，說沒人叫坐車真的連車也不從這路上過。梅花當然看得出來麗云是做作的，但作為沒有受過多少教育的農村姑娘，她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是不能說不利于坐車的話的，正如在船上不說“沉、陳”之類發音的字一樣。她想了想，還是說點好的吧，也許馬上就會有車開過來。
    “看來不指望郎妹妹是不行的!”梅花擠擠眼，把手對接成喇叭形狀，向前喊：“司機同志們，你們聽著：這里有個漂亮的妹妹要坐車，誰要她坐，她就給誰個蘋果！”邊喊邊笑，笑得直不起腰。
    麗云把梅花身子轉了個圈道：“朝那個方向喊，這個方向是回去的！”
    “要是哪個司機是有福人，我妹妹還要嫁給他呢！”梅花笑著喊。
    麗云說：“要是哪個好司機讓坐車，我就問他叫姐夫！”
    梅花擰了麗云：“小騍子，一點虧也不想吃！”
    喊歸喊，仍然沒車到來。她們提著東西一直往前趕，渴了，就吃個蘋果，餓了，就嚼幾塊餅干。
    麗云邊吃邊走邊說：“別看現在挺累，當到達勝利的終點時，你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幸福感和成就感。或許，梅花姐姐，我是說可許——”她詭秘地笑了笑。
    麗云不說了，又給梅花留下后語，但這“或許”兩字既似承前，又似啟后，梅花并未完全聽出意思。
    為了那勝利的快樂，為了那期待的幸福，為了那遠離塵囂的清靜和美好的憧憬，她們不再爭論路途的遠近和旅行的艱苦，向著夕陽西下的光輝，向著漸行漸近漸清的西山發起最后沖刺。
    “嘀嘀嘀——”一陣響亮清脆的汽笛叫停了麗云和梅花匆匆忙忙風火行進的腳步，一輛車在她們前側戛然而止。司機房內的一個乘客探出頭來，叫她們上車。
    她們本來鼓著勁頭走得雄赳赳氣昂昂的，可有了汽車，她們的腿肚反而像灌了鉛水一樣沉重，連挪也挪不動。
    她們不知道前面還有多遠的路程，汽車又在等著她們，不容她們耽誤。她們對視一下，互相攙扶著上了車。
    司機問她們到哪兒下車，她們說到渠首站。
    “渠首站離這兒還有多遠？”麗云問司機。
    “位移距離很近，十分鐘就到。可這是在山里，沒有直線可走，要繞幾十里的盤山公路，估計還得丙個鐘頭。”司機說。
    麗云和梅花同時“啊”出聲來。
    麗云說：“我們從上午一直走到現在，天也快叫我們走黑了，還沒有走到頭。想在半路上攔個車，偏偏連車也沒有！”
    司機說：“那是你們不知道，我們的班車一天只有一來回，早上進城，晚上回來。今天，車隊的車全被調到大壩上運貨去了，怪不得你們沒見到貨車呢！你們是來找你們的丈夫吧？”
    麗云和梅花的臉被憋得發紫。“不是，不是！”她們趕緊齊聲回答。
    女售票員笑笑說：“看你們拎著大包小包，不是找丈夫那來干啥？別不好意思嘛，找丈夫是很正常的。他們在這里拚命流汗，哪個妻子不時常掛念他們？瞧，這車上好多都是找丈夫的。”
    售票員像放排擊炮一樣把炮彈打完后，才給麗云她們說話的機會。
    “不是，不是！我們是來找哥哥的！”麗云雙手把臉上的汗和灰塵抹了幾把。
    售票員的話好像還有點文雅，用了“丈夫”這樣的詞。看那個年輕的姑娘，大大列列地對麗云說：“我說妹子啊，有啥遮遮掩掩的？找自己的漢子還怕人說嗎？老實對你說，我們結婚三天，男人就來工地上了。他沒時間回去，我就抽空來，最多一星期來一次，給他帶點最好的東西，你看——”
    那姑娘就去指行李架上的包裹，不料，汽車顛簸得很厲害，把包裹顛了下來。姑娘忙用手去抓，卻只抓到外殼，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地流了出來：蘋果、衣服、鮮紅的褲頭，折疊的油布、衛生紙和先鋒一號。車上的人幫她把包裹整理停當拴到架子上。
    麗云想把話題岔開，就問售票員到終點站得買多少錢的票。誰知售票員說：“你們是第一次來找丈夫，也是對引水工程的極大支持，對穩定軍心起了重要作用。今天，我就當個家兒，車票費全免！”
    她們沒法把人們的嘴堵上，就任他們信口開河吧，只不接他們的腔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