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4/7)
是口不對心。
看來他真的很在意孟素戔,兜兜轉轉,又轉回到他身上了。
“他說,他從不曾為難于他,亦不曾與你交惡,甚至在他十六歲之際,便已隨師傅離宮遠游尋道,與你接觸不過寥寥幾面。卻不想再度返宮,你會如此憎恨他……”她很老實道。
“……”
自己憎惡的人竟一點都不在意、甚至有一種一廂情愿,這感覺一定很不好受,玄嬰仿佛聽到磨牙的聲音。
“我剛才替你罵他了。”
嗯?嫉妒一愣。
“以后如果你討厭誰,我就幫你打跑他,你如果看不慣誰,我就替你罵他……我會保護你的,你如果受傷了,走不動了,我也會像現在這樣一直背著你朝前走……所以,你稍微依賴我一下,不會死的。”
沉默了許久,他的聲音悶悶地,像是吹了冷風受寒一般,帶著濃重的鼻音。
“臭女人!”
玄嬰嘆息一聲,不是說從小缺愛嗎?難道她的甜言蜜語不管用了?
正當她有些失望之際,卻又聽到耳畔夜風微熏,帶著一道略帶羞澀,僵硬別扭的聲音:“我也會保護你的……誰叫你那么笨,別人傻傻一句話就將你騙過去了……”
用毒舌來掩飾臉上迅速爬滿的緋紅,他看著她披散于肩的那一頭柔亮的黑發(fā),輕輕地,像是怕被她察覺似的,偷偷地撩起她一縷頭發(fā),嗅于鼻間,然后硬將抑不住朝上彎的嘴角扯下來。
玄嬰可以是一個很安靜的聽眾,清澈通透的池水波光粼粼,她眼神漫不經心地停留在那如行云流水般優(yōu)雅撫動著音質柔美的古樸琴弦上,那一雙修長、白皙的雙手。
因為蒙了一層清冷月光,而泛著玉石般潤光,如值得收藏,細致觀摹的藝術品般。
“只可惜,始終……紅顏薄命。”
紅顏薄命?那又是怎么樣一個“薄”法?
他對嫉之生母之事亦不過是寥寥幾語便簡潔帶過,若說像他這種心思縝密、運籌帷幄之人是因為不詳這一段宮闈閨密之事,顯然是有些解釋不通的,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他懂得避忌且尊重已死之人,不論其生前事非對錯,點到即止。
“五歲稚齡便失去了至親母妃的嫉,在宮中既無娘家背景扶持,亦無親友相護,那般歲數,想必活得自然是很艱幸,所幸半年之后,被‘心善’的嬉妃請旨領養(yǎng)了過去,倒也不至于號寒啼饑個好歹,可嬉妃膝下早已有一子一女,自然不可能如生母一般待他呵護備至……”
玄嬰若有所思:親娘早逝,年幼獨居深宮,無親無故,被一個利欲熏心的妃子領養(yǎng),所謂有了后娘就有一個后爹,后宮腌臜事又甚多,他無權無勢,又年幼無知,想必定是受盡了欺凌,無人關懷,亦無人憐愛……
如此一番總結下來,她得出的結論是——可恨之人,也有其可憐之處。
每一個扭曲心理的反派角色背后,都必有一段悲慘凄涼,惹人戚戚的不幸童年。
童年是人生中很多重要的東西的塑造期,比如性格,這也難怪會養(yǎng)成那么一副偏激又善妒的性子。
“嬰姑娘,宮闈之中即使是子嗣親兄弟之間,也是隔著層層關系隔膜相待,畢竟這背后的人多了,是非利益自然也就多了,尋常人家家庭的恭親友愛在宮中是極為難得的。”
風聲細碎燭影亂,一天青輝,他落坐于月中天,玉指輕挑銀弦,雙手在古琴上撥動著,聲音宛然動聽,與湖面拂動的清風,錚錚琴音汩汩韻味相映相輝,恰似天籟之音。
“……至于為何嫉如此不待見我,實則,我也覺得很奇怪,我自忖從不曾為難于他,亦不曾與他交惡,甚至在我十六歲之際,便已隨師傅離宮遠游尋道,與他接觸不過寥寥幾面。卻不想再度返宮,自家的皇弟是如此憎恨于我。”
玄嬰辨人精準,她感受得出來,孟素戔不似在說謊,也不似在偽裝狡辯,但有沒有隱瞞她卻持懷疑的態(tài)度了。
他自然是不明白的,要是誰能搞明白那些精神病患者的心理,那不就都跟他一樣變態(tài)了嗎?
其實,玄嬰此趟前來,也早就預料到孟素戔跟嫉的矛盾根本,其實還是歸歸咎在嫉自身上,雖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可也要分輕重。
她只是前來探探這孟素戔的底,順便從他嘴里了解一些關于嫉身世的問題。
這一探,果然很奇怪。
她懶懶地耷拉下眼皮,注視著茶碗內那一輪瑩月,隨著碧波蕩漾晃悠。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沒事我就走了。”
莫名有一種感覺在催促她,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她的目的已達到,還意外飽了口腹陶醉了耳朵,也沒必要再繼續(xù)待在這里。
剛說完,她便站了起來,卻不見孟素戔回應,她抬眸一看,卻見他的視線遙遙定準于她背后的一處。
玄嬰驀地眼皮跳動,拂袖地轉頭去,怔愣地看到圓拱橋的對面,一道削瘦模糊的身影如山鬼妖魅般,立在黑魆魆陰沉沉的陰影處,夜像碧瞳幽森的怪獸一樣張著黑洞洞的大口,將他吞噬其中,不余一點光亮,只剩一片陰沉冷煞寒意。
她隨著那道寒意從孟素戔身上,匯聚到她身上時,玄嬰倏地一僵。
他面容被朦朧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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