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凜挪開腳，少年走開。
    快速打量四周環(huán)境后，伊凜明白自己在地鐵中，沒有位置坐，只能站著。
    擁擠的地鐵里，散發(fā)著各種奇怪的味道。
    有劣質(zhì)香水味、汗味、新皮包的刺鼻味、熱狗的飄香。
    伊凜耳邊，同樣充斥著各種聲音。
    手機(jī)收到短信時的清脆叮聲、私密耳語聲、來自不同角落的竊笑聲、肆無忌憚的交談聲、口袋里靜音手機(jī)的震動聲、幾十人擠在同一節(jié)車廂內(nèi)的粗重錯落的呼吸聲、有少女被咸豬手碰到時的驚呼與怒罵聲。
    人氣。
    在恢復(fù)視野的瞬間，伊凜感受到了久違的人氣。
    他感覺自己重新成為了人類，而活著。
    不同的聲音、快速閃動的光影、交雜的味道、車廂在軌道行駛時的震動感、身邊陌路人隔著衣服的柔軟觸感。
    這突如其來的五感感官，讓伊凜在瞬間，出現(xiàn)了短暫的茫然。
    若不是伊凜肯定自己進(jìn)入的途徑，他一時間，也無法分辨虛擬與真實的區(qū)別。
    這里，就是虛擬世界——「幻光」。
    伊凜低頭，回憶起他剛才與學(xué)院少年短暫的對話，他和自己用的，并不是伊凜所熟悉的語言，可維生艙似乎儲存有相應(yīng)的“常識”，又或者是伊凜在強(qiáng)行取代“生物電池”時，維生艙內(nèi)的緩存沒有被清除。總之，快速處理了凌亂的記憶后，伊凜理解了這里的語言，并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羅德，男，36歲，一間小企業(yè)的普通上班族。”
    “生活枯燥單調(diào)，妻子，靜香，相貌普通，居家賢惠，無業(yè)。”
    “結(jié)婚五年，顆粒無收。”
    “羅德平日里興趣不多，喝點小酒，酒量卻不好；喜歡打游戲，手殘也菜，抽卡從未抽到過ssr；在兩天前曾因‘公司調(diào)職導(dǎo)致工資減少’而和妻子發(fā)生過爭吵。”
    “會隔三差五地瞞著妻子偷偷去大保健，但頻次不高…主要是不敢。”
    “朋友不多，手機(jī)通訊里女性朋友被妻子刪了干凈，僅保留了工作上的關(guān)系。”
    “會和好朋友在喝醉酒時吐槽：如果能換一個老婆就好了。”
    “羅德瞞著妻子，把已婚的初戀情人名字，偷偷改成了“狗主管”的備注。”
    簡單的記憶如同直白的信息，粗暴融入伊凜的記憶中。
    伊凜身為“使徒”，有著無數(shù)次穿越經(jīng)驗，在十秒內(nèi)，伊凜融入了自己的身份。
    他懂了自己的人設(shè)。
    在適當(dāng)?shù)恼究诔稣竞螅羷C來到公司，和平常一樣，和公司前臺打招呼。
    前臺招待叫做小美，大學(xué)畢業(yè)沒多久，羅德不敢搭訕，曾經(jīng)在心里想過小美和老總有一腿。
    “真實。”
    伊凜暗嘆。
    工作內(nèi)容很簡單，就是拉業(yè)務(wù)，處理文件、報表。
    老總是一位中年禿頂?shù)呐肿樱蟾贡惚悖霓k公室玻璃是單向的，有一次羅德無意中發(fā)現(xiàn)，老總會明目張膽地在單向玻璃里看女職員的肉絲。
    “好真實。”
    臨中午，老總丟了一份文件過來，說完成不了就要扣績效。伊凜粗略瞄了一眼，很快便察覺到這是老總有意刁難，文件足足有三十多頁，這不是正常人類一個下午的功夫就能完成的工作。
    但伊凜不是人，他花了一個小時就完成了，看著老總?cè)缤馗忻靶嵊X失靈不小心當(dāng)眾把一塊屎當(dāng)成巧克力吃進(jìn)了肚子、卻因害怕社會性死亡想吐又不敢吐出來表情，伊凜擺擺手，說了聲再見，走出辦公室，順便指了指另一位年輕女職員新買的、并正在向隔壁閨蜜撩起少許裙擺興奮展示的細(xì)格漁網(wǎng)襪，笑著問：“好看吧？”
    老總手里捧著文件，木然點頭：“好……好看。”
    “好看就多看點，說不能哪天就見不著了。”
    砰！
    反應(yīng)過來的老總憤怒地將“員工羅德”遞交的文件重重摔在地上。
    這口屎，啊不，這口氣算是吐出來了。
    ……
    “太真實了。”
    幾個小時地活動，伊凜只有一個體會。
    這個世界，太過真實。
    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虛擬世界。
    在早退下班回家的地鐵上，伊凜嘗試去找出能讓他察覺到異常的違和處。
    手指下劃，無事發(fā)生。
    高呼“登出”，旁人投來怪異的目光。
    掐大腿，紫了一塊。
    跳進(jìn)河里，差點淹死。
    臥在軌道上，被蜂涌而至的防暴警隊強(qiáng)行從軌道上拖了下來。
    “老公……”
    當(dāng)羅德的妻子“靜香”哭著來警察局認(rèn)人、嚶嚶嚶地向警察們道歉，并帶走渾身濕漉骯臟的羅德離開警局時，誰也沒有注意到，看似落魄的羅德，那表情卻平靜得如同漠視蒼生的人間帝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回家路上，羅德低頭碎碎念，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樣。
    靜香溫柔地抱緊了丈夫，淚流滿面：“對不起，我不該和你吵架的。”
    伊凜笑了，看著既陌生又熟悉的妻子：“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靜香用力搖頭：“沒事就好，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