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野獸
    （……關于鬼子吃人，后來在滇西大反攻的時候很多人都親眼見證了，但我最早聽說鬼子會吃人，是在南京保衛戰；沒人相信我說的，我也沒親眼看見，但我相信自己的弟兄說的是真的……摘自《祖爺爺的抗戰回憶》）
    “曹長官是多大的官，咋我看著就和一個小兵似的……”一個一臉稚氣的士兵靠在一堵洋房的斷墻后看著那個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問道。他是個新兵，原本只是南京郊外的一個農戶的兒子，這個一輩子在小村里干農活的小伙子甚至不大清楚抗日英雄曹小民是誰。
    軍隊里這樣的新兵很多，有的是被鬼子飛機炸得家破人亡的，也有不少甚至是被軍隊在路上抓來挑行李的馱夫；這些自愿的和被迫的老百姓也被戰爭卷進來了，他們很多人在到了南京后被征召入伍開始面對戰斗的死亡。他現在知道這個看上去和他們每個人一樣的長官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因為老兵們和他握手的時候帶著的那種激動甚至超過了他們接受唐長官檢閱時。
    “曹長官是什么人物？嘿嘿，連這個都不知道？血戰羅店的九閻王、孤軍守四行的英雄、邵家大捷的首功之臣、蘇州奇襲的勇士……”一個老兵敲了一下新兵蛋子那差不多蓋住眼睛的大鋼盔道：“可別在其他部隊的人面前說你不知道曹長官，丟臉呢，你還是中國民黨軍人不？”
    “嘩啦”一聲一個身軀靠了過去滑坐到旁邊，是剛才陪著曹長官走了一段的班長回來了；班長叼著根煙很舒坦地靠在墻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知道嗎？這煙曹長官吸過，他遞給了我，讓我們班的弟兄們都能吸上一口……”香煙在一個個士兵手上傳遞過去，到了最后一個人手里才剛剛把嘴湊上去就感覺到燙手了……
    像這樣的香煙很多，都分發下去了，其實只有幾根是曹小民帶來的，剩下的是這個陣地上的主官的“私人珍藏”；來到各處陣地上慰軍的曹長官，連香煙也沒幾根啊！
    “咱們原來都是粵軍一五九師警衛連的，昨晚咱們沿著京杭公路突圍打前鋒，幾次沒沖過去，羅師長親自帶隊沖鋒……羅師長殉國了，部隊也打散了，我們糊里糊涂就打回了城里……”陣地的主官是師部的一個軍需官，他的軍銜最高，成了這支殘師的主官：“后來我們在街頭碰上了曹長官，也就來了；在這里已經打了一整天了。”
    一五九師羅策群的名字曹小民第一次聽說，他也是曹小民知道的第一個戰死在南京的國民黨軍將軍。
    不會這一切都因為自己的穿越吧？曹小民心里感到很奇怪，在他從原來時空帶來的記憶中，南京保衛戰僅僅是場一觸即潰的慘敗，好像也沒有課本提及過有哪些將軍戰死在這里……他哪里知道，就在他原來時空的南京保衛戰，在短短數天內殉國的將軍就已經有十一位，加上后來追封的共達到十七人！數天內十一名將軍殉國，斃傷日軍一萬五千人，這就是一觸即潰的南京保衛戰！
    “報告長官，剛搜遍了那幾個鬼子尸體，就找到了不到三百發子彈，連手榴彈都沒了……”一個士兵進來報告：“還有，鬼子身上連包煙都沒有，丟那媽，一群死窮鬼……”
    “看來鬼子也油盡燈枯了，讓弟兄們撐住……”軍需官對曹小民道：“在湯山我們曾經和鬼子血拼了兩天兩夜，感覺那時的鬼子要厲害多了，特別是拼刺刀。但是今天在那處陣地上拼了三趟，鬼子好像沒比咱們強，他們就是炮火厲害些還有就是人多……”軍需官指著曹小民他們過來的方向，那里是他們剛剛丟掉不到兩個小時的一塊陣地。
    軍需官外號叫“老嘢”（廣東話老鬼的意思），原本是個帶兵官，因為戰傷落了殘疾才成為軍需官的；曹小民相信他的判斷，他也發現在國民黨軍的死戰之下，鬼子的死傷交還比越來越高，甚至他在一處陣地上看到過鬼子端著刺刀發起決死沖鋒被國民黨軍一挺重機槍殺了一地的情況，難道鬼子也彈盡糧絕了？
    “報告，阿忠回來了……”隨著傳令兵的報告，一股惡臭傳進鼻子里。
    “……我系，我系從一條大坑渠回來的……”如果不是在原來時空有一段香港歌曲橫行，曹小民是怎樣都聽不明白阿忠那一口廣東音的。
    在那片陣地丟失的時候，只有三名士兵突圍被自己人接應回到了后面，阿忠就是被切斷了歸路失落在陣地上的官兵之一。被攻破的陣地上還有幾個中國兵都開始和蜂擁而上的鬼子拼命，阿忠則在發現鬼子也只有五六十人，陣地上空隙不少的時候想著突圍活命，就在那一片斷垣殘壁間四處躲藏……后來被他發現地下的一處下水道蓋板，便下去躲起來；沒想到卻發現那下邊的下水道還比較寬大，足以讓他通行，于是他就在齊胸深的污水中捏著鼻子向著自己陣地的方向摸過來，還真的回來了！
    “阿忠，我細佬呢！”一個老兵忽然撞進來，他是知道原來失陷的陣地上有人回來了忙沖回來打探消息的，他的弟弟也是那片陣地上的守衛者。
    脫下了一身泡過地溝水的棉衣，正裹在毛毯中逐漸恢復過來，剛剛還說話說得很流利的阿忠忽然噎住了，他看著進來的老兵，忽然眼眶通紅，嘴唇顫抖著，就是說不出話！
    在戰場上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