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赴死
    （……仗打老了，人也成精了，一場死仗要來之前老兵們總能有預感；但是大家在發(fā)完牢騷后又會扛起槍，明知道是個死也會往前線填……也許，在老兵們怕死的背后，每個人都懷著一種壯烈吧；甚至是久經(jīng)沙場后的一種厭世，真的說不清啊……摘自《祖爺爺?shù)目箲?zhàn)回憶》）
    邵家的老百姓都很好奇地看著這支國民黨軍部隊，他們傍晚時分趕到了村外就占據(jù)了兩個小山頭在修工事。這支國民黨軍部隊并沒有太多的工具，他們不得不到邵家來向農(nóng)民們借那些鋤頭鏟子……借？這些丘八會還嗎？農(nóng)民們當然不愿意，不過后來問題解決了：那個前一天曾經(jīng)帶著部隊經(jīng)過這里的營長拿出了大洋壓在農(nóng)民家里，如果把農(nóng)具損壞了照價賠償；這樣農(nóng)民們終于把農(nóng)具借出去了。
    到了晚上，國民黨軍的那個營長又來了，他說如果農(nóng)民們能夠按他要求在一晚上挖出那些溝溝道道，他會付一筆錢，每人兩塊大洋！于是邵家的一百多號男女老少全部都跑到上頭上開工去了。
    天黑沉沉的，連遠處山地的棱線都看不清，這邊的山崗上用木架子撐起幾盞油燈，農(nóng)民們都在玩命的干活。
    “營長這法子好，要不弟兄們干到第二天，鬼子真的來了估計都沒力氣打仗了……”“蛐蛐兒”成了曹小民的近衛(wèi)，他和那個被取了個諢號叫“砍刀”的大男孩一起在營長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與其說是他們負責保護長官，不如說是營長不放心這樣的新兵蛋子到處跑。
    “還不睡？明天說不定要打起來呢……”曹小民不知怎么的，總感覺到一種忐忑。
    “放心吧，我就一孤家寡人，死了也沒啥牽掛……”“蛐蛐兒”忽然很深沉地道：“我聽老兵們講，仗打多了，會有預感，知道什么時候打仗……營長，這趟這么急匆匆趕來連夜修工事，是有惡戰(zhàn)吧？”
    “誰說的？說不定什么事都沒有……”曹小民看著這個憨厚的漢子道：“說不定明天大家就是在這坐上一天又回蘇州了……”
    “營長，不用安慰我了，“蛐蛐兒”知道，也能想到；咱們一路上過來這里連一道防線都沒碰到，營長是擔心鬼子從這一線滲透……”“蛐蛐兒”眼神有些迷茫，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他道：“其實弟兄們都知道，我們碰上的那隊鬼子很可能就是探路的，后邊可能有大隊鬼子要來……真的，大家都知道，這回營長就是擔心這個才帶兵過來的；這樣的仗一旦開打，咱們就要頂在這掩護其他部隊，一個都跑不了……”
    大家都知道！？大家都猜到了！？曹小民心里一陣翻騰：所有人都知道這很可能是一場死仗，但沒有一個人拉下，大家全都來了！……仗打老了，人也成精了，一場死仗要來之前老兵們總能有預感；但是大家在發(fā)完牢騷后又會扛起槍，明知道是個死也會往前線填……也許，在老兵們怕死的背后，每個人都懷著一種壯烈吧；甚至是久經(jīng)沙場后的一種厭世，真的說不清啊……祖爺爺?shù)囊欢位貞浱顺鰜恚司褪侨f物之靈啊，誰說只有老兵，這一支部隊竟然人人都感覺到了危險，但大家都來了！因為他這個營長嗎？如果這里的大多數(shù)人在這次的戰(zhàn)斗中——假如會發(fā)生的話，戰(zhàn)死了，而他還活著他會是怎樣一種心情！？曹小民又是一陣感動。
    遠處的燈影下，還有士兵在指揮和幫助農(nóng)民修工事，干活的干活，睡覺的睡覺，非常平靜——是大家都預感到要發(fā)生血戰(zhàn)了嗎！？
    張景岳跑了過來，跳進土坑里報告：“估計再過兩小時，全部工事修好，前出的偵察部隊已經(jīng)出去五公里了，沒有異常……就是武器彈藥太少了，那些彈藥全是繳獲那些槍販子的，看著一大堆，派下去頂多就是打幾趟拉鋸戰(zhàn)……”
    “新兵多，咱們得過去把戰(zhàn)術布置細了才行，要節(jié)省彈藥；還有，沖鋒的時候讓新兵把手榴彈往敵人身后扔就是，別怕炸到自己人……”剛從新兵過來的曹小民很清楚，自己剛開始就很怕扔手榴彈會炸到自己人，總是扔得遠遠的……
    “放心吧，營長，我說的比你狠多了，我讓他們在肉搏時直接往人多的地方扔……我還讓他們抱著最后一個手榴彈拉開引線往敵人堆里撲……”張景岳竟然直接把防御戰(zhàn)中最瘋狂的自殺式打法作為常規(guī)戰(zhàn)術教給新兵們！曹小民聽了大吃一驚——這家伙別把士兵都嚇跑了！
    “營長別擔心，他們都準備和鬼子玩命了……”張景岳還沒講完，那邊“蛐蛐兒”也插嘴了：“是的，營長，咱們第一次上戰(zhàn)場，不會打仗，但咱們會玩命；咱槍打不好，干脆就不打槍了，我拿了四個手榴彈，準備扔三個，留一個沖進鬼子堆里炸……”
    裝備不如人、訓練不如人，這時的中國民黨軍人除了不要命，還拿什么做保家衛(wèi)國的本錢呢！？眼窩淺的曹小民幾乎被這些士兵們再次感動得眼淚奪眶！
    曹小民巡了一遍陣地，不管新兵老兵，一個個都安靜得很——大家都準備好玩命了！有的從死人堆里打過滾、有的是親人死在鬼子手里、有的是因為見過鬼子的屠殺場面……這時候，無論是哪種的經(jīng)歷，戰(zhàn)壕里的中國人都清楚他們面對鬼子只有玩命！
    “營長！……有人要見你，說是你的部下……”瘦小的“砍刀”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