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虎左肩的箭創(chuàng)頗深，雖說沒有傷到筋骨，但他前期忙于指揮戰(zhàn)事，這時臉色有著失血過度后的蒼白；醫(yī)官將他的衣甲解開，用高純蒸餾酒清洗他的創(chuàng)口之后再用針縫扎、敷上傷藥。
    羅文虎也知道自己打得不賴，但給孫壯這一贊，還是忍不住的咧嘴而笑——以為他視孫壯不是草寇，這時倒是認同孫壯對他的領導，才會重視孫壯的稱贊。
    羅文虎看了看給紗布包裹得結結實實的左肩，左肩用力彎了一下，感覺沒有開始洗創(chuàng)口時的刺痛，這樣的箭創(chuàng)似乎也只是輕傷，笑著回孫壯：“要不是曹參軍、陳旅帥在，差點就沒能守住誤了大事，跟淮東軍嫡系精銳真是差遠了……”
    “敢上戰(zhàn)陣看著敵騎奔來能不退，就差不太遠了。”孫壯說道，要羅文虎陪同一起探視受傷的將卒。
    由于羅文虎所部傷亡很重，此戰(zhàn)差不多要減員近半，孫壯讓劉振之將手下的醫(yī)官都調(diào)過來，就將傷營臨時設在鐵松溪北岸，將其他步騎諸旅的傷卒也都集中到鐵松溪來救治。
    雖說鐵松溪一役是全殲性大勝，剩下的就是追殲給堵往東逃或北逃缺口的潰兵，但此時集中到鐵松溪進行救治的傷卒就將近兩千人，還不包括已經(jīng)犧牲在戰(zhàn)場上的四百多戰(zhàn)卒。所謂殺敵一萬、自損三千，倒是一點不差。
    不過，羅文虎也再度認識到淮東軍遠遠強于流民軍的地方。
    羅文虎守禮山時，禮山城里只有一名郎中能替人抓藥看病，不過在商道給堵絕之且，藥材與鐵鹽，就成為禮山最匱缺的物資。要是發(fā)生這么大規(guī)模的戰(zhàn)事，除了少數(shù)將領，絕大多數(shù)傷卒是不可能得到及時救治的。一場大戰(zhàn)，將卒當場戰(zhàn)死者總是少數(shù)，因失血過多或得不到有效救治而傷口潰爛致死的將卒常常占到多數(shù)。
    淮東軍將卒隨身都攜有止血傷藥能自行包扎輕創(chuàng)不說，營哨一級就配有專門的隨軍醫(yī)官，鎮(zhèn)師一級更能在戰(zhàn)場之上組建能同時救治千人規(guī)模的救護傷營。而淮東軍醫(yī)官救治外傷的手段，更是自謂文武雙全、粗通醫(yī)術的羅文虎以前所未見……
    雖說此戰(zhàn)羅文虎所部減員超過一半，但只要再過一段時間，只要經(jīng)歷血戰(zhàn)的傷卒救治好返回營伍，再補充一些健康壯，戰(zhàn)力相對戰(zhàn)前必然會有一個明顯的飛升。而不像在流民軍時由于沒有醫(yī)治條件，大量的傷卒最終會拖病、拖殘、拖死，軍隊也只能越打越弱，沒有辦法越打越強。
    這時候前頭一座營帳傳來喧嘩聲，羅文虎與孫壯掀簾走進去，卻看見俘兵頭目田蘇給一名傷營護婦揪住領子破口大罵，旁人都散在一邊看好戲。當世軍中還頗忌諱婦女進入軍營，淮東軍早就大規(guī)模的征募婦女作傷營護婦，羅文虎細問過才知道田蘇偷喝清洗創(chuàng)口的藥酒給這個五大三粗的護婦連著揪住三回才給破口大罵，旁人只是看著熱鬧起哄，看到羅文虎陪孫壯進來才安靜下來。
    “這輩子都沒有喝過這樣的好酒，讓我再喝一口，你罵我祖宗十八代都成。”田蘇沒有注意到羅文虎陪孫壯走進來，腆著臉求護婦將瓶子給他。
    “田蘇，不得放肆，”羅文虎將田蘇喝止住，與孫壯介紹道，“俘兵投誠過來的兵卒，今日在陣前接連斬殺二十一敵，身上受創(chuàng)不輕，沒想到他倒還有力氣在這里偷酒喝，真是丟人。”
    “真是沒出息，傷營的傷酒叫你多偷吃去一口，就可能少救得一人，”孫壯板起臉來，將襟甲之下所系的一只錫壺解下來，朝田蘇擲去，說道，“看你今日立有戰(zhàn)功，又有傷在身，便不罰你，這個賞你……”
    田蘇看孫壯粗眉大目，身材魁梧，一看就知道是他不能及的武將，看他扔來的錫壺光亮如銀，只當是銀壺，搖了搖，聽著里面水聲哐啷亮，知道是酒，叫旁人看了聽了滿眼饞羨，他忙爬起來磕頭謝恩：“謝將軍賞酒，喝過酒、這寶貴銀壺找誰還給將軍？”
    “沒見識的家伙，這是錫壺，不是銀壺，不精貴，你留著吧，”孫壯哈哈一笑，說道，“不要動不動就磕頭，淮東軍里不興這一套，”又與羅文虎說道，“這家伙，我喜歡。戰(zhàn)后軍中會挑選立功將卒去戰(zhàn)訓學堂學習戰(zhàn)術、兵法，你記得將他送過去……”
    這時候曹鵬找過來，對孫壯、羅文虎說道：“有軍令從黃州傳來……”
    孫壯與羅文虎走出傷營，他也識得幾個字，接過軍令看過一遍，但有幾個字認不得，還給曹鵬，說道：“你說一遍……”
    “主要是要劉振之制軍率部在龍嘴山西南麓、漢水東岸河谷筑營休整，做好引起水營北上、渡漢水進入鐘宜、襄陽的準備，”曹鵬說道，“黃陂那邊的主力雖說圍殲盤坡以南的潰敵進展順利，陳漬制軍已率部奪得石城，但水營主力還沒能進入漢水，還要過三五天才可能北上，另外要曹帥清理隨州殘敵后，將一部兵馬移到棗陽，騎營也在樊城與棗陽之間休整，不宜過度往北深入……”
    劉振之率部在漢水之畔筑營，將與樊城、棗陽形成封鎖徹底漢水東岸的三角形軍事部署，在彼此支撐之余，還能在樊城及龍嘴山同時形成威脅漢水西岸之敵的渡河部署，使?jié)h水西岸之敵不得不分散一部分兵力在襄陽與鐘宜之間防范淮東軍直接渡河打其尾后。
    “這趟不能打陳芝虎啊！”孫壯蹙著眉頭，頗為遺憾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