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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大人要與淮東徹底斷絕關(guān)系，也是斷臂求存之法，”林夢得坐在下首，慢條理絲的說道，“按照道理來說，淮東擁立之功最大，顧大人最惹新帝忌恨；但實際上，新帝及陳岳等人對淮東的戒心最強(qiáng)，若顧大人還與淮東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甚至看到你與顧大人有翁婿笑泯前仇的可能，新帝與江寧諸人就會以擁立為借口問罪顧家，不給顧家翻身的機(jī)會，登州鎮(zhèn)與兩淮鹽銀都是江寧能用到的棋子……相反的，你與顧大人，淮東與青州決裂得越徹底，新帝反而會暫時給顧大人、給青州以喘息的機(jī)會，借青州來牽制淮東。”
    林縛不吭聲，眼睛從堂下坐著諸人臉上掃過，視線在高宗庭臉上多停了一息。
    高宗庭隨林縛回崇州，上午已經(jīng)跟諸人都見過面了。
    高宗庭的名望很高，與淮東的關(guān)系又親近，在擁立事上，他又立了大功。他初加入淮東就任典書令，職在諸典書之上，與孫敬軒、孫敬堂等諸監(jiān)司長官同列，即使在講究論資排輩的傳統(tǒng)氛圍里，也能讓人接受。
    雖說話是林夢得來說，但整個說辭怕是堂下這一干人等上午就商量好的。
    “薰娘都已經(jīng)搬出大宅，你們總不能讓我做白眼狼立馬再娶個正妻回來吧！”林縛臉色沉著，說道，“內(nèi)宅的事情，我心里有數(shù)，不用你們有事沒事的在這里敲邊鼓提醒我，還是議其他事情吧……”
    “大人的家事，我們怎么會過問的？”林縛的家事，本來也就林夢得能插上話，其他人說話都不合適，但林夢得剛起了頭，就給林縛直接拿話給堵了回去，秦承祖坐在林夢得對面，看到他臉上有些尷尬，便插話道，“當(dāng)初張協(xié)等人聯(lián)合害死湯公，張協(xié)等賊自然是更得崇觀帝的信任，但也不得不說，東陽一系在那之后反而得到更多發(fā)展的機(jī)會，大概也是這個道理……”話說到這里為止，也沒有再過度引申，也曉得林縛是極有主見的一個人，他們應(yīng)盡的本份，不是將利害關(guān)系點出來，而不是操縱林縛去做決定——要是林縛是能夠給別人操縱的，淮東根本就不可能有眼前的成就，顧悟塵這次吃大虧就吃在這上面。
    林縛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江寧將顧悟塵踢到青州任制置使去主持臨淄、青州兩府的防務(wù)，也是形勢所至，迫不得以的選擇。
    首先青州軍已經(jīng)接管臨淄府，與燕胡接壤，需要一名大臣過去主持防務(wù)；借這個機(jī)會將顧悟塵從江寧踢走，到青州任制置使主持軍政，朝野不知細(xì)情的官員也會認(rèn)為這個安排合乎時宜，不會聯(lián)想太多。
    其次，從湯浩信在青州主持萊膠河運務(wù)以來，青州官吏幾乎出自東陽一系，便是地方勢力，如杜覺輔等人，也給東陽系徹底拉攏。
    青州無論是從傳統(tǒng)上來說，還是從現(xiàn)實的軍政權(quán)力控制，都屬于東陽系的勢力范圍。
    在東陽系內(nèi)部，雖說顧嗣元繼承了湯浩信死后留在青州的政\/治遺產(chǎn)，但林縛對青州的影響并不淺。
    張晉賢、程唯遠(yuǎn)等陽信諸人且不去說，青州軍是從原先的青州運軍改編而來，而原先的運軍，相當(dāng)一部分兵卒又是原孫家控制的西河會會眾——孫家諸人到今日已經(jīng)是淮東的核心人物了。
    倘若將顧悟塵扣在江寧，而顧嗣元留在青州根基又算不上很深——江寧更深層次的擔(dān)憂，是怕林縛借機(jī)在青州拉攏一批人，將顧嗣元、陳\/元亮等人架空掉，從而將青州并入淮東的勢力范圍。
    這個局面對江寧來，就太恐怖了。
    永興帝的內(nèi)心是矛盾的，他對妄圖想擁立魯王的顧悟塵是恨到骨子里的，但眼前的形勢，迫使他做的選擇是分化東陽系，而不是任由林縛借勢將顧家父子徹底打壓下去，從而使東陽系完全淪為林縛及淮東的附庸。
    將顧悟塵踢到青州任制置使，能夠加強(qiáng)顧家父子對青州勢力的控制，唯有如此，東陽系勢力才能較為徹底的分化為淮東與青州兩派。
    顧悟塵到青州之后，就擺出一副與淮東撕破臉的決裂，除了對林縛、對淮東鑿實痛恨外，也是對新帝及江寧諸多勢力心態(tài)的揣摩。
    青州與淮東決裂得越徹底，江寧反而能容忍顧家父子在青州喘一口氣。要是青州向淮東低頭、服軟，江寧的大棒就會狠命的砸到顧家父子頭上來——到這時候淮東想幫顧家父子，反而會落個兩面不討好的下場。
    如林夢得所說，江寧眼下還能在兩淮鹽銀及登州鎮(zhèn)等事上限制青州。
    在擁立事件之前，最初的計劃是每年從兩淮鹽銀里撥四十萬兩銀給青州，并逐步削弱登州鎮(zhèn)，使青州軍完全主持山東半島東部的防務(wù)。
    眼下的情況，江寧會削減對青州的拔銀甚至完全扣除，登州鎮(zhèn)非但不會給削弱，甚至有可能直接在登州設(shè)制置使，牽制青州——這兩樁事對青州勢力有著直接而致命的影響，主動權(quán)卻又在江寧手里。
    林縛坐在椅子上細(xì)細(xì)的思量，也許眼下讓薰娘搬出大宅，是較好的選擇。
    要是完全只考慮政\/治上的利害關(guān)系，將薰娘趕去青州，才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林夢得、秦承祖、高宗庭等人希望看到的。但林縛還不至于為了那一點點的利害關(guān)系，就如此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