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留都(1/2)
趙鼎這人的經歷很特別,他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卻一直在做地方官,前后有二十來年。后來是吳敏提拔了他,而彼時趙鼎入京之后,一番慷慨陳詞,勸諫趙桓,又給自己惹了麻煩,接著就是去西域見大石,隨后在西北數年,直到驅逐了遼國,恢復西夏,憑著此功,再度回京。
縱觀他的履歷,地方官的經驗最豐富,既當過下層的小官,又爬到過高層,干過封疆……長久的積累,練就了趙鼎獨到的目光,很容易就看出李光的問題。
“趙相公,我還是那句話,嶺南地區(qū)民生艱難,前些年在桂林有人預征田賦,居然到了靖康十年,簡直是觸目驚心!我到任之后,不愿與民爭利,減了不少苛捐雜稅,這是有的。至于商稅多少,趙相公自然可以去查,是不是有貪贓枉法!還有,我的次子是不是收了賄賂,你也只管查就是。總而言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李光言之鑿鑿,趙鼎突然大笑,“李光,你說嶺南民生艱難,難道天下別的地方就不難?兩浙,兩淮,江南,荊湖……哪里不是竭盡膏腴,奉養(yǎng)大軍……還有兩河,在金人鐵蹄之下,足足六年,百姓流離,戶口十不存三,這不艱難?更有燕云,淪陷二百年,漢家教化斷絕,盡是胡人之聲,盡數胡兒之禮……這不可憐?既然是朝廷封疆大吏,不能體恤朝廷艱難,不懂大局,不能為國分憂……光是這一條,就能免了你的官職!還有,你不承認次子貪污受賄的罪行,推說你不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只聽說做了壞事要隱瞞的,卻沒聽說好事也要隱瞞。你真當大家伙都那么好欺騙嗎?說到底,還是你約束不嚴,故意縱容。”
趙鼎劈頭蓋臉,大炮猛轟,竟然轟得李光搖搖欲墜,臉色慘白,“趙相公伶牙俐齒,欲加之罪,既然以為下官不夠格,罷免了就是!”
“錯!你以為可以辭官了之嗎?你們家牽涉的案子必須一查到底。不過僅僅憑著現在的罪證,我也可以把你們發(fā)配古北口修長城!”
“趙鼎!”
李光真的急了,趙桓囚禁了李綱,讓他倍感失落,萌生退意。不過趙桓到底沒有動李太師,說明趙桓也是忌憚人心議論的。
所以李光自覺官聲不錯,此刻求去,朝廷不敢把他怎么樣,士林之中,也能得到支持,還能表達他和李綱同進退的革命情誼。
怎么算都不吃虧的事情。奈何趙鼎太絕了,居然問罪,還要把他全家發(fā)配修長城。
“同在官場,相煎何急!”李光從后槽牙擠出此話,怒火中燒,“趙相公,你今天這么對我,就不怕明天有人這么對你?”
趙鼎呵呵道:“身居此位,上報天子知遇之恩,下安黎民倒懸之苦……至于流芳百世,封妻蔭子,卻不是趙某能奢望的。”
“來人,把李光押送到大理寺!”
趙鼎剛入政事堂,就拿了一路轉運使祭旗,此前的政事堂諸公,全都望塵莫及……如果覺得這就夠狠了,顯然是低估了趙鼎,這位隨后上書彈劾,要求將開封知府陳公輔押解燕京問罪!
“這不行,這絕對不行!”
這份奏疏經過政事堂會議,御史中丞陳過庭直接反對。
“陳公輔這些年兢兢業(yè)業(yè),治理開封有功,且一心主戰(zhàn),從無過錯,趙相公僅僅因為私人恩怨,就彈劾重臣,抓捕大吏,實在是不妥!”
趙鼎不慌不忙,笑呵呵道:“陳中丞,陳知府當真就沒有過錯嗎?別的不說,他的府衙幾次遭到了賊人,東京一片混亂,這是他自己說的,難道這就是治理有功嗎?”
陳過庭被噎得瞬間無語,只剩下喘粗氣了。
趙鼎拿陳公輔自己的話來治罪,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這是遷都的必然,如何能算到陳公輔的頭上?”唐恪不服氣道。
趙鼎同樣針鋒相對,“官家遷都的良苦用心我就不說了,光是因為遷都,便消極怠工,放任地方一片混亂,甚至裹挾眾人,以此要挾朝廷,這就是為官之道嗎?這樣的人,還能留在開封知府的位置上?”
面對趙鼎的質問,政事堂諸公也顯得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呂頤浩面色深沉,終于道:“上呈官家,派人緝拿陳公輔問話。”
不出意外,趙鼎再下一城。
不管是李光還是陳公輔,都是昔日李綱的心腹,李綱任用的私人不多,讓趙鼎這么一弄,幾乎是一網打盡。
“潮起潮落,花開花落……趙鼎銳意進取,確實是人才難得。老夫這份乞骸骨疏,怕是要提前遞上去了。”
呂頤浩和劉韐隨口聊著,劉韐也深以為然。
“呂相,官家繼位以來,主張以抗金為先……不管新舊,哪怕是一些尸位素餐的昏庸官吏,只要不反對抗金,便會留用……畢竟要避免人心混亂。雖然我們也幾次整頓,畢竟力度太小。如今官家要再造乾坤,必定是大刀闊斧,原來的一些人,已經不適合留在位置上了。”
呂頤浩深以為然,國家的處境變了,對官吏的要求也不一樣了,其實像李光、陳公輔這種人,十分偏向清流。
面對金人,他們都是主戰(zhàn)的,而且慷慨陳詞,氣勢很強。
可到了治理內政的時候,他們又成了阻力,必須果斷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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