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頭領(lǐng)，這人就是姚平仲？”
    張榮頷首，“七爺放心，絕沒有半點差錯。在梁山泊里，有不少潰兵，見過姚平仲的不在少數(shù)。這個東西弄了身道袍，拿著根浮塵，就想裝世外高人，也太不把俺老張放在眼里了！”
    阮七深吸口氣，仔細(xì)看了看被捆成粽子的姚平仲……此人可是大大有名，青化一戰(zhàn)，他的兵馬潰敗，幾乎壞了大局，后來又失蹤了，朝廷到處追查，結(jié)果沒有料到，竟然跑到了金國，成了可恥的漢奸。
    還敢來勸說張榮投降金賊，真是罪有應(yīng)得！
    阮七又皺了皺眉，“張大頭領(lǐng)，你打算投降朝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張榮愣了片刻，憨笑道：“七爺果然是老江湖，俺這點心思瞞不過七爺，其實早在兩年前，俺就想提兵進(jìn)京，跟金人拼個你死我活了。”
    張榮昂著頭，握緊了拳頭，激動道：“咱們落草為寇，占山為王，跟朝廷斗，殺貪官污吏……這事對得起良心，無愧天地。可金人趁亂來了，咱們要還是斗下去，豈不是成了笑話！俺張榮這點輕重緩急，還是分得清的。”
    阮七點頭，“那張頭領(lǐng)為何沒有去投靠朝廷？”
    張榮咧嘴苦笑，“還不是為了兩個字，一個是義，一個是疑。”
    面對老前輩阮七，張榮沒有絲毫隱瞞。
    長久以來，梁山泊就是個大賊窩，八百里水泊，同南方的洞庭湖、太湖一樣，都是天然的水賊聚集地。
    犯了事情的罪人，過不下去的百姓，打仗逃跑的潰兵，牢城營出來的犯人……總而言之，各種各樣的邊緣人物，聚集在了梁山泊。
    他們有著共同的特點，就是極度厭惡朝廷，狠官吏，狠天子，成天嚷嚷著殺進(jìn)東京，奪了鳥位。
    可若是再仔細(xì)問問，他們真的想舉兵造反嗎？
    這幫人又多半猶豫了，守著梁山泊過逍遙自在的日子，難道不好嗎？何必冒險造反，反正跟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你有你的陽關(guān)道，我有我的獨木橋。
    像宋江那種，就是明顯鬧得過了，引來了朝廷清剿，承受不住，就接受了招安……招安不得安，又把性命丟了。
    所以張榮掌管水泊之后，第一件事就把替天行道撤了。
    咱就是一幫水賊，別往臉上貼金，也別嚷嚷什么替天行道，別給自己惹禍。
    張榮的低調(diào)做法保全了梁山泊的安全，但他治下的梁山泊，卻也失去了宋江時代的凝聚力……在宋江手下，幾十個頭領(lǐng)，位置明明白白，誰負(fù)責(zé)什么，清清楚楚，大家伙都聽大哥的號令。
    可是到了張榮這里，他只是眾多水賊之中的最大一股而已。
    “七爺，俺沒本事說服大家伙，要是俺投降了朝廷，怕是回過頭就要俺來剿殺這些老兄弟，這個手下不了啊！”
    阮七頷首，“張頭領(lǐng)高義，這點就勝過宋江百倍！眼下張頭領(lǐng)有把握了？”
    “不敢說十成，也有七成。”張榮道：“七爺，是這樣的，金人不斷侵入京東，有太多的百姓逃到了水泊避禍，前段時間，我們梁山兵馬跟著官軍一起對付過金人……不少人也覺得官軍和以往不一樣，再有，這金狗著實可惡，大家伙沒法像以前一樣過日子。投靠朝廷，先把金人趕走，也未嘗不可。”
    阮七捏著下巴，笑呵呵道：“既然這樣，怎么孟首領(lǐng)他們都不愿意歸降？”
    張榮咧嘴，無奈道：“這就要說第二個字了，那便是疑！”
    張榮嘆道：“咱們這些弟兄，著實被朝廷欺負(fù)苦了……再有，咱們也跟朝廷打了不少次，別的不說，現(xiàn)在水泊的大船，九成都是官軍的。雙方這么大的仇口，投降之后，朝廷能不能容得下？再說了，官軍約束那么多，大家伙也受不了啊！”
    阮七笑了笑，“張大頭領(lǐng)，跟你說句實話，起初我也受不了，可漸漸的，還真就習(xí)慣了，沒有約束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了。”
    “怎么說？”張榮驚問。
    阮七笑道：“就拿這最簡單的吃喝來說……軍營里面說糞誰里面有蛔蟲，因此取水處必須干凈整潔，生水務(wù)必要燒開……結(jié)果真的就少了許多害蟲病的弟兄，就連許多大肚子病的都沒了。”
    張榮一聽，大驚失色，“七爺，真的是這么回事？那，那我有個侄子，他染了大肚子病，渾身水腫，又是怎么回事？”
    阮七皺眉頭，“他……是不是喜歡吃生魚肉？”
    張榮驚訝張大嘴巴，“七爺神了，您怎么知道的？”
    阮七憨笑道：“這算什么啊，軍中早就講了，說魚啊，蛇啊，青蛙啊，身體里都有蟲子，吃到了肚子里，就會寄居人體，生息繁衍，那可是會要命的！所以務(wù)必不能吃生肉。”
    生長在水邊，整天和魚蝦打交道，有人貪圖鮮美，吃點生魚片之類的，相當(dāng)普遍……水泊之中，感染大肚子病的絕不在少數(shù)。
    聽了阮七這么一說，張榮目瞪口呆，心中十分震撼。
    阮七不過是普通士卒而已，他都能知道這么多，官軍真是有些東西啊！
    “七爺，軍中到底是怎么樣的，能不能說說？”
    “就是每天訓(xùn)練，然后有識字課程，有讀報時間，還有諸葛亮?xí)?